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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天子要摆驾去兵部，秋月很是惊讶，第一反应便是劝谏。</p>“陛下。”</p>
秋月堪堪开口，便见女帝抬手制止。</p>
姜青姝朝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朕知道你要说什么，君王老是闷在宫中也不好，偶尔也要去亲自去下面看看，体察一下臣子的工作。&#34;</p>
可那是兵部..</p>
虽说天子去尚书省也不算多危险，但秋月总是觉得有些不妥，若是户部刑部倒还好，偏偏又是兵部，这个最棘手的部门。</p>
姜青姝也懒得更衣，直接叫了外头轮值的薛兆进来，&#34;不必准备太隆重的仪仗，尚书省就在宫外不远，你派人清一下道便好。&#34;</p>
薛兆皱眉。</p>
他奉命看着天子，虽说近日和女帝还算和谐共处，但若放任小皇帝乱跑，事后可能会被张相问罪，便直接开口拒绝：&#34;陛下，您不宜出宫。&#34;</p>
“张瑾说了不可吗?”</p>
&#34;臣……&#34;</p>
“张相同时忙于尚书省和中书省的事，实在是太繁忙了，朕去尚书省，也仅仅只是慰劳一下臣子，若是能碰见张相，顺带再与他说说选拔监门卫的事。&#34;</p>
姜青姝一再表示自己没有别的意图，再不给天子面子，便显得薛兆有些不知好歹了。</p>
但偏偏，薛兆是个死脑筋，在他的概念里，只有“张相吩咐了的”和“张相没有吩咐”这两类事</p>
也正是这样的死脑筋，才最好用来监视天子。</p>
姜青姝说了这么多，谁知这薛兆还死死地拦在那儿，她本来有些不悦，此刻倒是觉得好笑了。她站在身材健硕、个头高大的薛兆跟前，显得很是瘦小可欺，气场却不输于他。</p>
她抬头望着他低垂的眼睛，又耐着䗼子说：“薛将军，便是张相此刻在朕的面前，朕若执意要出宫，他也未必会拦。&#34;</p>
“早朝时分，朕与张相有分歧，此事满朝皆知，有心人难免会揣测朕与张相不和，这样的揣测自是无中生有，但终究影响不好。今日你若执意阻拦朕，少不得坐实这谣言，张相或许还会落了个独断专行、专权欺君之名。&#34;</p>
“张相素来勤恳为政、名声极好，你想替他决定，败坏他的名声么?”</p>
/&gt;&#34;相反，你若跟朕一起去尚书省，朕的一言一行，你皆可以事后全部转告给张相，他也不会怪罪你。&#34;</p>
闹是没有用的。</p>
姜青姝经过早朝时那一气，已经彻彻底底地冷静了下来，她必须正视自己的处境，摆正自己的位置，而不是在羽翼没丰满的时候就直接硬碰硬。</p>
张瑾，可不是谢安韫。</p>
她所谓的“帝王尊严”,在他眼底都不值一提，她不过是一个象征皇权的摆件，和一块玉玺、一纸诏书没有区别。</p>
这样一个象征物，要么听话地做傀儡，尚有活动空间，一旦过于闹腾，就会被出手镇压。</p>
就像她刚穿越时被拘束在寝宫一样，那时正是原身闹完不久。</p>
等着吧。</p>
她会让张瑾后悔轻视她的。</p>
她微笑着和薛兆说话，没有像以前一样大喊大闹，也没有砸花瓶，仅仅扮演了一个意图简单、温顺安分的傀儡小皇帝，薛兆这才有所松动。</p>
他微微抬眼，对上女帝的眼睛。</p>
“是。”</p>
他迅速垂首，侧身让开。</p>
出宫城，往东南，第一个街区的最南端便是尚书省，临靠承天门街。</p>
天子亲自出宫，仅仅主街道肃清，也未曾用过于铺张的仪仗，怕打扰他们做事，更没有派人主动知会尚书省众官员迎驾。</p>
她仅仅步行，尚书左丞尹献之忙碌过后，远远看到外头有千牛卫，这才猛然一惊出来迎驾，正要跪拜，姜青姝却说：“爱卿免礼，既然你来了，便给朕引路罢。”</p>
尹献之连忙躬身问：&#34;不知陛下大驾，可是有何要事……&#34;</p>
&#34;不必紧张，朕只是来看看。&#34;</p>
她掠过尹献之身边，兀自走近衙房，远远就看到好几个忙碌的身影，但都不是紫色官服，便问：“太傅和张卿不在么?”</p>
尹献之道：“张大人今日下值早，太傅方才去户部了。”</p>
她看了一会，偏头笑道：“氛围紧张，各司其职，可见朕的左右二相平日里御下严明，无人敢偷懒。&#34;</p>
尹献之躬身，不敢接话。</p>
女帝又说：“带朕去兵部看看。”</p>
尹献之虽</p>
然心里讶异，不知道女帝去兵部干什么，但还是在前头带路，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女帝身后紧跟着的薛兆将军，微微放下心来。</p>
虽然尹献之很谨慎，但方才他那一眼，姜青姝也注意到了。</p>
她大可以挑薛兆不轮值的那一日来，底下的千牛卫就算要拦，也没有薛兆那么难缠。但她就是故意带薛兆来的。</p>
薛兆在，就会显得她此举是张相默认的，也是侧面说明张相和女帝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僵化。</p>
而且去兵部这种地方，带别人她还真不放心。</p>
谢安韫此刻就在兵部。</p>
兵部近日囤积的事务不多，较为得闲，听闻天子亲至，他怔了一下，随后就轻笑了声。</p>
&#34;真是稀奇。&#34;他放下手中的案卷，语气轻嘲，“我们这个陛下，还真是时时刻刻给人惊喜。”</p>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p>
那双风流的桃花眼，此刻看似镇静，却又隐隐夹着一丝说不上来的兴奋，很快就锁定那个站在衙房之中的纤细身影。</p>
“陛下。”</p>
他一步步靠近，抬手行礼，明明人在弯腰，眼神却是直勾勾盯着她的。</p>
姜青姝：&#34;……&#34;</p>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见这个疯子。</p>
姜青姝没有直接和他对视，而是展目看向四周，淡淡道：“朕来兵部看看，诸位宵旰忧劳，委实辛苦。&#34;</p>
众官员纷纷表示自己不辛苦，谢安韫笑道：“臣等哪有陛下劳累，陛下又要处理政务、又要抽空来关心臣下，这几日还瘦了，看着都让臣心疼。&#34;</p>
谢尚书一开口，众人都垂首，不敢接茬。</p>
姜青姝这几日的确瘦了，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更衣时侍从给她系的裙带变长了，侧面说明她的腰身又细了一点点。</p>
但不明显。</p>
至于谢安韫为什么能看出来……因为。</p>
他抱过。</p>
正常人搂过一次腰，是绝对记不起来的，但若抱过一次后不断回味，他比谁都清楚她的腰身到底有多细。</p>
他也的确在看她的腰。</p>
好在薛兆适当上前一步，阻隔了谢安韫的目</p>
光，无声护住了身后的女帝。</p>
谢安韫收回目光。</p>
他拢着袖子，笑着看向不肯和他对视的女帝，心想：虽然腰身细了，可是她的神态看起来更加有神了，眼睛更亮了。</p>
她又变美了吗?</p>
也许是错觉，是他好几天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见她了，那种热情消弭了几天，看似沉寂下去，一看见她，那种惊艳得移不开眼的感觉又统统奔涌回来了。</p>
这样的美人，为什么不能夺、不能要?</p>
见如斯美色而不心生霸占之心，才真真是暴殄天物。</p>
但谢安韫也想起来，上回他和她闹得不太愉快，他还无意间惹她生气了。这一回，他要耐心一点，不能吓坏她，如果她更喜欢温柔的那一套，他也是可以适当装装温柔的</p>
她那么亲近赵玉珩，不就是因为赵玉珩表面看着温柔体贴，最能让女子放松戒备吗?谢安韫垂眼望着，笑问：“陛下亲自来兵部，是要查看臣等工作进度吗?”</p>
姜青姝走到一个案前，随意翻了翻上面未完成的文书，站在那案前的官员紧盯着她的动作，紧张得汗流出来了，唯恐被女帝挑刺。</p>
谁知她只是看看，便把那文书放了下来，微笑道：“是啊，朕只是来瞧瞧，诸位继续忙，不必理会朕。&#34;</p>
谢安韫说：“臣带陛下走走?”</p>
“那就劳烦谢卿。”</p>
两人客客气气，仿佛和睦的君臣。尽管她是为裴朔而来，他也又一次刺杀裴朔失手。</p>
谢安韫走在前头，带她参观兵部四司，为她仔细介绍兵部四司的职能以及近日事务，又带她去了放置文书的处所。</p>
里面的文书分类详尽、摆放齐整，上面都有额外标注，条理分明，一部分已经受潮泛黄的陈旧文书刚被单独整理出来，放在一边，似乎等待重新誉抄整理。</p>
姜青姝没有乱碰，而是看向身后的秋月。</p>
这些文书都太老旧，秋月为了避免书页散开，小心翼翼地双手托起，呈举在天子面前。</p>
姜青姝看了一眼，“朔北军?这个名字有些陌生。”</p>
“是五年前先帝裁撤的一支军队。”</p>
/&gt;</p>
&#34;那为何裁撤?&#34;</p>
“时任吴州都督兼节度使姚蒙执掌此军，但朝中难以满足边军后勤供应，只好放权地方军屯粮食，但此措致使姚蒙军政大权过重，久则生变。&#34;</p>
“于是，先帝便撤了此军?”</p>
&#34;姚蒙年末入宫赴宴，于礼仪上过于僭越，此事被指为拥兵过重无视君威，后来在几位重臣的共同弹劾谏言之下，先帝问罪姚蒙，再将吴州军事划分给毗邻二州，撤除朔北军，二十万大军重新分配，部分遣散。”</p>
姜青姝细细思索，觉得此举措倒也合理，节度使实授旌节，权力过重，真的很容易生变。</p>
她伸手翻了翻页，细细看了看，又说：“这朔北军镇守漠北二十年，军中老将领只怕只知统率，不知帝王，陡然遭此裁撤，只怕心生不满。&#34;</p>
五年前。</p>
并不是很久远。</p>
裴朔在信中说，那个嫌犯看似是个屠夫，手中的茧子却表明他曾是个持剑习武之人，本朝实行府兵制，按照规定，成年男子若二十一岁从军，退伍便是六十岁，无故不得退。</p>
所以裴朔认为，那嫌犯是被朝廷所裁撤的。按照年龄推算，近十年裁撤的军队，也只有吴州的朔北军。</p>
而裁军，朝堂一般会给予补偿，甚至会赐予勋官名号，能在乡中任职，可以自己谋得生计。吴州当地的士兵按理说不会千里迢迢地跑到京中来。</p>
怕是有什么隐情。</p>
其实姜青姝有一些觉得裴朔过于缜密，甚至是想的太多了，谁查案还会对嫌犯的背景深挖细究?但她依然选择相信裴朔，替他走这一趟。</p>
她突然说：“当时裁撤的士兵都是如何安置的?可有名册?”</p>
谢安韫说：“有。”</p>
“朕要看看。”</p>
谢安韫没有动。</p>
她偏头看向他，发现他深深地盯着自己，“陛下这么关心这朔北军是为何?”她毫不避讳地回视，“天下百姓，皆为朕之子民，为何不能关心?”</p>
谢安韫倒也不为难她，回身吩咐小吏，片刻后，昔日的文书被呈了上来，这一批是已经誉抄好的,上面的墨迹还很新鲜。</p>
姜青姝很快地翻看，果然印证了裴朔的猜测，当时军队人口趋于饱和，军费过重</p>
，先帝并没有扩建府兵规模，甚至还大大削减了，老兵被安置在吴州当地，伤亡者还额外分了田地。</p>
她心里暗叹。&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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