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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斤达鲁脸畔犹有余痛，那是被大人耳光所赐，由此不敢抱怨。不过汉人斗胆，竟敢当着鲜卑勇士之面放肆撒尿，害他上岛七年来首次遭受了汉人的羞辱与索卢图大人的责骂，心中自然愤懑难平。
他眼瞳里燃烧着怒火，仿佛要烧掉视线中的汉军大营。
不过快了，他快意地心想，他们的确死期将近。
奇斤达鲁回头看看身后摩拳擦掌的鲜卑勇士，脸上露出狠戾的笑容。
天空里没有一丝光亮，厚重的云层遮蔽了今夜所有的星光与月色，恰是杀人放火的最佳时段。
一阵晚风卷着尘土轻轻拂过，对面营地里几个用木头支起的铁盆中忽然开始变得轻烟缥缈。
没过一会儿，就见未燃尽的松明在灰烬中又重新燃烧起来，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增长，渐渐照亮了周边的世界。
借着营火光芒，奇斤达鲁看见汉军营里依然一片狼藉，木杯与酒坛胡乱撒落，剩菜剩饭撒了一院。
军旗亦被一辆倾倒的手推车压断了旗杆，汉字旗帜倒在已经干涸的泥泞里，弄得脏乱不堪。
只是白天睡倒在外的酒徒此刻都已不见了踪影，想必是被醒着的人拖回营房去了。
奇斤达鲁在远处默然冷凝着一切，知道营火死灰複燃乃是军中常见之事，大可不必在意。
况且以今日鲜卑之兵力投入，即便汉人早有警觉，恐怕也是抱薪救火、无济于事。
他猛然抬起右臂，手指在空中做出一个奇怪的动作，随后身边的人马就立刻开始调整位置，呈人字形排列。
这是进攻的阵型。
鲜卑勇士的脸上立刻挂上狰狞的笑容。
他们努力控制着身下躁动的战马，另一只手伸向腰间缓缓抽出了弯刀，明晃晃的举在半空。
“勇士们！”
奇斤达鲁同样已经弯刀在手，他旋转过身，面向六十六名勇士，目光扫过他们的脸庞：
“一雪耻辱的时候到了！想想今天他们在我们面前做了些什么，你们一定已经知道该怎样对待这群汉狗了！
刚才临走的时候，索卢图大人还一再交代，让我们务必不要伤其䗼命，毕竟他们可是我们的摇钱树，哈哈。
我想做到这点并不难，因为任谁也不会忍心去砍掉自己的摇钱树的。而伤害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有时候杀死他，才是最不能让人容忍的方式。
所以，我的勇士们，你们一定还记得汉人有一种职业叫太监吧？
既然他们那么喜欢尿给我们看，那我们就让他们以后都只能蹲着尿给我们看吧！
让他们做个没种的男人，难道不比杀了他们更让他们痛苦，也更让我们痛快吗，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大人请放心，老鼠一旦落到猫的手上，求死对它才是最大的解脱，我们又怎会让它如愿以偿？
他们拿什么羞辱了我们鲜卑的勇士，那我们就让他们用什么去感受来自鲜卑人的怒火！
大人，进攻吧，我们的手已经因为即将开始的杀戮而变得颤抖。而我们手上的刀，正无比渴望鲜血的滋味！”
奇斤达鲁满意地点点头，他一提马缰，旋身将刀锋指向汉军营：
“杀！”
号令之下，鲜卑人马嚎叫着冲向对面的汉军营，校场之上立刻变得尘土飞扬、喊声震天。
战马很快就呼啸着穿过整个疯人院，直插汉军大营的营地之内。
奇斤达鲁一马当先，率先进入，目标直奔院长居所，弯刀顺势扫翻了身旁的一盆营火，所到之处摧枯拉朽。
然而营地之内却是寂静如许、恍若无人，只有鲜卑勇士的嚎叫在撼天动地。
他们用马绳勾住屋顶，拉倒了一排排的营房。
只听“嗖”的一声响，一支铁箭不知从何处飞出，穿过浩荡的烟尘，准确而有力地插入了一名鲜卑勇士的脖颈，箭头从脑后伸了出去。
勇士原本灿烂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而恐怖，他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插在自己喉咙里的箭，不知所措地茫然四顾，而后急忙伸出双手捂住脖子里涌出的鲜血，口吐着黑色的血沫翻落马下。
紧接着是第二名、第三名，不过夜黑马疾，后来的箭都未能做到一箭封喉，而是中了胸部、或是射中肩膀，只听有人接连惨叫，有马镫卡住了脚而后折断腿骨的声音。
奇斤达鲁连忙回头查看，却见一支羽箭冲他疾速飞来，吓得赶紧一缩脖子，箭簇呼啸着带走他的帽缨，没入漆黑的夜色，消失不见。
“不好，有埋伏！”
他愤然吼叫，在原地转圈的马背上指手画脚：
“达勃，库狄，渴单，藏在马鞍下，先找到他们的弓箭手干掉！其他人，四下散开，注意躲避箭矢！”
奇斤达鲁伏在鞍背上，大声号令，一边挥刀拨开头上的箭雨，一边调头急寻自己的部下。
周围立刻传来几人自信的响应：“放心，只要他们敢再露头，我保证一个也跑不了！”
话音刚落，几支火箭带着镝音从头顶掠过，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光线，落入周遭几个铁盆里。
火盆腾地一声燃起烈焰，熊熊火光立马就把挤在中间的鲜卑人照得雪亮通透，仿佛摆在砧板上的一堆死肉。
奇斤达鲁吃惊地看着自己的部下挤作一团，好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尽情充当对方的活靶。
“不好，快掀翻火盆！”
他恍然醒悟，伸手将一个就近的火盆挑翻在地，一边呼号着要大家打翻火盆，一边纵马向黑暗处骑行，使自己重新回到了黑暗的怀抱。
可他话音刚落，十几支利箭已经飞向了人群。乱作一团的鲜卑人根本来不及躲闪，在接二连三的惨叫中，又眼见数人落马，被战马拖着在人群中逃窜，而后是乱蹄踩过，碎骨与痛苦的声音此起彼伏。
“库狄，你们为何还不放箭？难道要等他们把我们全都射死，你才出手！”
“他们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射第二箭，我很难找到他们藏在哪里！这帮狗杂种！”
不远处传来对方无奈的回应。
眼看几名弓箭手还在兀自茫然乱转，奇斤达鲁简直都要火冒三丈，堂堂鲜卑的神箭手居然被汉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从所未见！
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根本容不得他再做犹豫，于是急忙转身向纷乱的人群下令道：
“撤退！赶紧撤退！”
奇斤达鲁无奈中只好下达了最后的命令，早已被游击战打闷了的鲜卑人此刻才仿若终于找到了对敌良策，纷纷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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