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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一扫上午的阳光与明媚，阴暗的天气使本就晦暗的小屋显得更加黯淡。秦天柱毕恭毕敬地站在潮湿的地面，尽管弯着腰已经让他看上去矮了一截，但仍然还是要比面前的罗大人高出许多。
“不要被小小的胜利冲昏头脑！”
罗德曼背着手在他面前踱来踱去，表情有些气恼。
“你们应该积极做好预防偷袭的准备，而不是挤在厨房里把自己灌得大醉，然后等敌人笑容满面地进来割走你们的脑袋！”
“是。”
高大的汉军管营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只能勉强听见，罗院长却还在喋喋不休的不依不饶。
“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要我教你这些。”
“卑职……以后一定注意。”
“嗯。”
好在罗院长没有将批评进行到底的打算，适可而止结束了这场批评。
秦天柱终于在心中悄悄长舒了口气，抬起手臂擦掉密布额头的一层汗水。
罗德曼玩弄着手指，走到窗边停了下来，好像在问他，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也不知这位索卢图大人会不会先礼后兵？只要他肯过来找我理论，我就有办法把他吓得不敢轻举妄动。”
“不会。”
秦天柱几乎是在同时就给出了答案，“鲜卑人一向小觑我汉人，今日既受此奇耻大辱，可谓亘古未有，他们又怎肯善罢甘休？大人，依卑职之见，还是早做防备为上。”
罗德曼点点头，来到秦天柱身前抬头看着他，面容人畜无害。
“可你觉得，以你们的战力，可以抵御七十二名鲜卑勇士的进攻吗？”
秦天柱听了此问，浑身一哆嗦。
“这——”
他知道答案，可答案令他难以启齿。过了好一阵，他才嗫嚅道：
“唯有战死罢了。”
最后他用软弱的语气哀叹一声，算是回答。
“哼！”
罗德曼不禁冷笑，显然是对他给出的答案十分不满。
“送死乃是匹夫之勇，大丈夫不为也。你身为一军统帅，本该力保兵卒生命周全，‘战死’二字，如何能轻易出口？”
秦天柱听了更是满脸惭愧，低头不语。
他知道院长大人所言非虚。
任何将领，如果只会让手下的士卒去送死，那他就是最无能、也最令人痛心的将领。
可汉军颓废，已非经年；鲜卑将勇，亦是事实。更何况自己手下这群兵，甚至连个兵都算不上。
“唉！”
他突然单膝跪地，一只钢拳狠狠砸在了地上，地面瞬间留下了斑斑血渍。
只听他悲愤地说道：“属下无能，竟不能为大人分忧。”眼中早已流下泪来。
罗德曼没有说话，静静走至窗边看着外面默默无语。
此刻他脑海中正翻江倒海地思索着那些曾经看过的红色影片，寻找着里面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经典案例。
“以目前汉军的状况，恐怕只能出奇制胜……唉，也只能试试这个了。”
他转过身体，表情凝重，走至桌前开始向秦天柱布置方略：
“既然你们爱喝酒，那就喝得再痛快些！一定要让鲜卑人看到你们的醉态，最好能再激发一下他们的怒气，总之务必要使鲜卑人今夜来袭。”
罗德曼在原地踱了两步，继而说道：
“阴霾的天气会为我们遮蔽月色，你们可在营内点起一些松明，但不宜太多，要之是使敌明我暗。
再挑若干射箭好手，藏在城墙、屋角，包括我这个房间。总之一切隐蔽的地形都可利用。但一定要保证让他们‘射一箭换一个地方’，决不允许在同一个地方放两箭，这是重中之重，请务必使士兵们遵照执行。
其余人等分兵两路，从城墙上直扑鲜卑大营，在他后院放把火！
鲜卑军向来认定汉兵软弱，可骄兵必败，他们必然不会料到我们敢偷袭他大营。
今夜若能伤他几分元气，大概也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和平了。”
他滔滔不绝地演绎着《地道战》中的经典战术，虽然形式上稍有差别，但战术核心并没有改变。
想到要在这个有限的阵地上开展一场游击战，他心中竟忍不住有些期待。
秦天柱听得目瞪口呆。
他读书不多，对罗大人所言战术更是闻所未闻，但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甚合战场之理，也不知这些高深莫测的兵法究竟是他从何学来，心中不由变得澎湃激动。
“属下领命！”
他心悦诚服地拜伏在地，将大人的吩咐牢牢记在心里，回去部署。
“告诉你的部下：今夜成败关乎汉军存亡，请他们务必奋力一战。如有临阵退缩者，当场斩杀！”
“是！”
秦天柱回到营地急忙安排，一面派出斥候密切关注索卢图动向。
鲜卑军士鲁莽好战，倘若索卢图提早回营，兵力齐全后难免不会提前动手。
届时天色尚白，我军又无处藏身，院长之战术恐遭流产。
因此当务之急，必须要把这场战争拖到天黑之后再发生，方有胜算。
“如遇索卢图提前回营，务必以一切你们所能想到之手段，拖延时间，确保其傍晚之后再行抵达。此事关乎战局成败，你四人务必完成！”
“是！”
四名斥候领命而去。
时间来到傍晚时分，汉军营里已是一片狼藉，杯盘倒地。
营门内外横七竖八躺满了醉酒的军士，几个兀自清醒的酒徒还在抱着酒坛四处游荡，不时指向鲜卑营里骂骂咧咧。
其中一个小个子一把推开正与他勾肩搭背的军卒，踉踉跄跄走出了营门几十米，而后停下脚步，解开裤子，如上午一般对着鲜卑营的方向抖抖嗖嗖尿了一泡又长又黄的尿。
石窗之内的单筒望远镜将镜头缓缓移向了鲜卑营的方向，只见矮墙之后的奇斤达鲁狠狠把拳头砸进了墙里，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大踏步返回了营内。
罗德曼勾起嘴角，露出嘲弄的笑容。
他放下望远镜，抬头看看，只见远方残阳的红晕逐渐消逝，天空开始变得暗淡如许，夜色如同舞台上的幕布缓缓拉闭，将疯人院笼罩在了一片漆黑之下。
冷清的夜色没有繁星装点，黢黑如墨。
疯人院的东门上几个鲜卑人迫不及待地打开城门，一队车马举着火把缓缓驶入。
二十几辆马车载满粮食，负重的驽马汗流浃背、喷着响鼻，在鲜卑军士的驱使下前往粮库。
为首一名鲜卑官员长得矮小瘦弱，却被几名强壮的鲜卑军士紧紧守护在中间，体型上的巨大反差让他们看起来充满了幽默感。
奇斤达鲁一路小跑迎了上去，牵住马匹，搀扶马上的官员翻身下马，其余士卒则帮着从马车上卸下粮食。
“大人今日如何回来的这般迟晚？”
奇斤达鲁一路哈腰尾随，小声询问。
小个官员也不答话，依旧稳重前行。差不多都要走到营门口，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
“路上遇了几个蟊贼，与他们周旋了一会儿。营里没什么事吧？”
奇斤达鲁呵呵笑着，只说：“怕不是那边的人又来抢粮吧？”
“嗯，”瘦削的官员微一思忖，随即展眉答道：“应该不是。看当时的情况，他们倒不像是来抢粮的。”
“哦？那便奇了。既不抢粮，又为何要骚扰我们？”
“他们一路上只扰而不击，或专攻马匹……嗯，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官员低头走着路，随后摆摆手，“算了，好在粮食并没有闪失，不理他罢。”
两人相伴而行，又向前走了一阵。
直到进入营房，奇斤达鲁恭敬地接过大人的帽盔挂在旁边的壁勾上，又转身帮他脱下浑身甲胄，这才一脸委屈地试探说道：
“大人，您可一定要为小人们出这口恶气啊！”
官员刚换上了一身随常衣服，此刻见奇斤达鲁突然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回转身望向他，满脸疑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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