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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翠云峰，瑶台阙。
檀香冉冉。
翠云道长慈眉闭目，像睡着一样。
听完高兆讲述，首阳真人嘴巴微张，瞪大了眼睛：“金谷子，你可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啊！”
高兆次日一早就带着小桃到上清观坦白一切，因为这事根本没法瞒，必须获得首阳真人的理解和大道长的支持，从法律角度来说，朱樱寨还是上清观的。
首阳真人指着高兆，既气愤又后悔。
“先不说万一给邙子凌知道了会怎么样，那可是三十七个逃兵啊，要是跑上山来杀人越货，我们全都得完蛋，你还让他们住在山脚，住进寨子里？我现在真是后悔当初同意你建寨子！”
“他们不是逃兵，溃败后找不到队伍能怎么办？到处都是秦人，只能往南逃，又遇上人牙贩子……他们只想有条生路。”高兆尝试解释。
“不行，必须让他们离开。”首阳真人甩袖，做出决定，“万一被官府或是邙府知道，上清观说不清楚。”
“那小桃呢？”
“她……上清观没有女道士的先例。”
这是两百多年的规矩了。
首阳真人望了眼大道长，欲哭无泪，为什么丑人总是让我来做啊？
“邙子凌和他的随从到过谍邑，但不可能会去仔细瞧奴隶，那三十七名兵奴估计不会认出，我已有办法让他们的行踪不会引起注意。但小桃……她母亲被邙子凌当众砍杀，还生啖其肉，这只恶鬼会认出来的，小桃不能住在朱樱寨，首阳真人大仁大慈，望能收留。”
首阳真人无奈。
上清建观至今已有两百余年，拥数个山头，范围极大，收留百千人都不是问题。
可小桃是女的，还是邙子凌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人。
上清观只是个修身求道的地方。
来个女的还怎么修心？
“不行。”首阳真人绝决道。
两人同时望向大道长。
没有回应。
“恩公，我们走吧。”
小桃拉了拉高兆袖角，泪水满面。
她跪伏在地上：“如果被那个恶魔认出，我会说是我欺骗了恩公，到时小桃会一死了之，只求恩公能送我一把匕首随身。”
高兆发誓，这不是他的安排。
人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其实苦难更能磨炼人。
高兆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
“上清观不敢留小桃，我高兆再想办法。接下来数日会有许多流民来朱樱寨，我会以此契机将三十七人洗白，之后会有官吏来说农税和地界的事，我高兆已有对策解决。这些，都不会牵扯上清观一丝一毫，请首阳真人安心炼丹！”
这是高兆第一次动气。
估计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这不是他的䗼格。
到上清观前他想了很多种可能，都有对应说辞，甚至准备好了筹码。
他喜欢与人和和气气地把事情谈妥，然后双方有什么手段该使出来就使出来，不要当面掀桌子。
就是没想到小桃会如此懂事，令人感动，也令人悲愤。
说完，高兆转身扶起小桃，很温和小声地对她说：“我们走，回寨子，是我一开始想错了。”
首阳真人长叹。
他认为这是高兆的安排，心中大骂：你这只狐狸！
他转望向翠云道长，大道长好像真睡着了。
首阳真人脸露痛苦。
骑虎难下了。
见死不救是修道之人颇为忌讳的事，一旦生出心结，再难成道。
就算不收留小桃这事对上清观来说再正确不过，日后都会受其他道长诽议，估计大道长心中也会有所芥蒂吧？
留不是，不留也不是。
“等下。”
首阳真人叫住三人。
他自己却是锁眉闭目，沉默了。
许久，他才睁开眼睛。
“金谷真人，下清门是天尊入户，望能尽快新建庙观，以拱上清道容。”
金谷居士成了金谷真人，意思是高兆有资格可以自立观庙。
下清门就是高兆在山脚捐建的牌门，首阳真人“请”大道长起的名，提的字。
这既解决了小桃的去留问题，避免首阳真人背负见死不救的罪名，又让高兆免费扩建上清观，增势翠云峰，代价却只是一个真人道位，一个名而已。
首阳真人可谓是一箭三雕，化腐朽为神奇。
“谢道长！”高兆拱手感谢。
小桃磕了三个响头。
大道长终于睡醒，此时睁开眼睛。
“金谷真人你刚才为何心乱？这段时间在家多些冥想修心吧。首阳真人亦然，闭关瑶台阙三个月，炼丹房交给普阳子。”
话只有两句，却蕴含许多意思：
一、同意金谷居士跳级成为上清观真人。
二、同意金谷真人于下清门新立庙观，并任新观道长。
三、默许高兆收留小桃和三十七名溃兵于朱樱寨，但不要牵扯到上清观。
四、首阳真人接班人之位更加牢固了，还将公示于人。
五、各打五十大板：高兆这段时间不准到上清观，首阳真人面壁三个月。
高兆和首阳真人一个行天揖之礼，一个行敬尊道礼，都接受了。
……
“金谷真人。”
高兆刚走出观门，没想到首阳真人一路小跑追了上来。
“道长，刚才金谷子冲撞失礼，万望见谅。”高兆再度道歉。
首阳真人前一刻既是炼丹房的真人，也是他名义上的师傅，他的确感到内疚。
“就你是好人，我是大恶人！”
话是很气愤，首阳真人近前，将朱樱寨的地契塞在他手里。
“这是？”
“你是下清观道长，这地契理应由你存管。”
“谢道长！”高兆高高拱手。
他是真高兴，这表示朱樱寨今后所有事务皆能自行决断，不必再请示上清观了。
当然，有时候形式上还是要的。
“能否透露，你是如何得知会有许多流民将投奔朱樱寨？”首阳真人几乎是挨着脸颊，很小声地问道。
看来好奇心是不分地位和身份的。
高兆神秘地笑了笑，本想说：我预测了邙府的预测。
但看着手中的地契，他还是凑近耳边说道：“邙澹是我的人。”
首阳真人暗吸了口冷气。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可是邙府的亲族人啊，还是邙子凌的叔公！
“注意分寸，更要注意安全，邙氏食邑北邙三百余年，在孟津那带的势力不是闹着玩的。”
提醒完，首阳真人返身入观。
“道长，还有件事。”
本想等难民潮来了再提的，刚想起自己被大道长禁了到上清观，虽然没说要禁多久，至少是对等首阳真人的三个月吧，高阳笑道：“我的财力顶不住很多流民的，上清观能否捐献十万石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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