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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里，刚刚下过一场细雨的春泥巷子里响起一阵淅淅沥沥的脚步声。常年阴暗的巷子里，残破不堪的青石板路早已只剩下寥寥数块，乀露出的土地被雨水变为淤泥和污水洼，那脚步却没有任何迟疑，熟练的踏上那为数不多尚能下脚的地方，可见这里的环境早就被其铭记在心。
脚步声直至一处摆着菊花盆的窗柩前这才缓缓停下，伴随着一阵小声清脆的叩窗声响起，原本黯淡无光的屋内迅速燃起一阵烛光，随之而来便是警惕的传来一阵女子疑问声。
“谁啊？”
“素姐，是我。”
在听到窗外那声熟悉稚嫩的答複后，屋内迅速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窗门缓缓拉开，温暖泛黄的烛光透着窗缝终于将这位脚步声主人的模样照亮。
出乎意料的是，匆匆来者既不是模样俊秀，赶来私会的情郎，也不是财大气粗，常年偷腥的姘头，而是一个年岁不过十三四岁，身着粗衣麻布的少年。
少年模样平平，脸上却是一副平易近人的嬉笑模样，肤色在常年烈日下劳作被照成一种极为健康的古铜色，体格也健硕的远超同龄人，唯独那双眼眸，显得有些异于常人，在烛火的映射下正散发出一股难以言明的色彩。
若是初次见到，恐怕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只是对于屋内的女子来说，却是早就习惯了。
当窗户终于打开，一阵沁人心脾的香风扑面而来，少年急忙贪婪的允吸了几口，相比起巷子里的淤泥污臭，窗户里的房间仿佛仙界。
对于少年这略显轻薄的举动，被少年称为素姐的妙龄女子并没有任何怪罪，只是此时的她也只是慌乱间简单披上外衣，身着纯白亵衣还是有些羞怯，嗔怪的白了少年一眼，然后没好气的探出右手，试图拧一拧少年的耳朵，打算教训一下这没大没小的少年。
不过素素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将探出的右手收回，然后极为慵懒的倚靠在窗台上，怪罪道：“言长安，你们是不打算认我这个姐姐了吗？若不是我听小芸说起，我还真不知道你们居然敢在凉城里面动手斗殴！你们知不知道，这可是死罪！”
名唤言长安的少年脸色一变，看着面前容貌姣好，此时却满脸怒意，脸色泛红的素姐一时间有些语塞，在来的路上自己早已在心中盘算编出数个借口，没想到还是让素素知道了。
“没那么严重，我们只是单方面的被打，没还手，况且打我们的是守城大人的公子哥，不会有事的。”
言长安见素姐的眼眸逐渐升出泪水，知道没来的这几天，素姐定是担心，只好陪笑着说道。
素素却是在听到言长安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些话后，内心除了心疼再无其他，看着言长安脸色还未消退的淤青伤痕，以及那强忍着痛楚挤出的笑容，再也顾不得男女有别，隔着窗台一把将其拉入怀中，抽泣道：“好弟弟，苦了你了。”
言长安本欲挣脱，可是在意识到素姐的泪水逐渐打湿自己的脸颊后，也是不在反抗，言长安知道这是素姐唯一能够想到安慰自己的办法了。
“没事，那个公子哥拳脚不重，打完还给了我和午赊几两赏钱了。”
言长安说着便是试图从怀中掏出那被自己盘了几晚的碎银，无奈被素姐抱的紧实，实在是无法拿出，只好小声玩笑道：“素姐，这样下去怕是我没被打死，也得被你勒死了。”
在听到言长安的话语后，素素也知道自己这略显唐突的动作有些不妥，这才将手臂缓缓松开，顺便擦试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素姐，言长安内心也是无比感动，将怀中的碎银递给素姐。
素素见那略显寒酸的碎银上还有些斑驳的黑色血迹，没有伸手去接，眼神中又是闪过一丝不忍心疼，最后实在是忍不住的在嘴中招呼起了守城大人的祖宗十八代。
言长安从未见过素姐如此撒泼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愕然，不过很快便是在一旁赞同的点头附和，只不过言长安还是在第一时间示意素姐得把声量压低些。
待素素将自己词汇中为数不多的脏句小声骂完后，这才气喘吁吁的叉腰停下。
“骂的好！”
言长安见香汗淋漓的素姐似乎意犹未尽，急忙称赞结尾。
素素自然知道言长安的想法，无奈的撅嘴白了他一眼，然后想到了什么，装作透气的将身子探出窗外，大约扫视了一眼巷子里。
言长安心思活络，知道素姐的行为为何，坏笑道：“素姐，莫不是想午赊了？”
素素没想到一下子被言长安看透了心思，不免心生羞意，不过却并不否认，对于他们二人，素素心中皆是一视同仁，视为亲弟弟。
见体格健硕的言长安没什么大碍，素素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不免担心起身材消瘦孱弱的午赊起来。
“午赊怎么没来？难道伤的很重？”
“素姐你也知道的，他腿脚向来不便，今日早上本来是打算一起来看你，只是这天公不做美，这巷子又坑坑洼洼，我便劝他改日天气好了再来。”
素素见言长安说的有些道理，但还是有所怀疑。
“真的？”
“当然是个真的，况且我知道素姐向来心疼他，说没受伤那是假的，但是绝对比我轻的多。”
见言长安言之凿凿，脸上没有半点迟疑，素姐也只能将信将疑，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从枕头下掏出一个包裹，递给言长安，温柔嘱咐道：“临近入冬，天气渐冷，这里是我给你们爷三准备的过冬衣服，往年都是捡来别人的，这次是我做的，女工不好，不许嫌弃。”
言长安接过包裹，眼神则是敏锐的捕捉到素姐那双芊芊玉手上的点点伤痕，知道这段时间她为了这衣服耗费了许多心血，一时间感动的说不出话来，正打算苍白的出言感谢，素素却是宠溺的捏了捏言长安的坚毅脸庞，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言长安沉默的点了点头，抬头见天色渐亮，知道时间到了，示意素姐将这来之不易的血汗钱收好，便打算离开。
素素却是执拗的不打算接过碎银，蹙眉道：“我这不缺。”
言长安知道素姐心䗼，只能换个法子假装无奈道：“素姐，你也知道，凉城这个地方小，根本就没地方花，真要说地方，那也只有这春风楼可以消遣。午赊怕是不会来这，可是我就不知道了。”
素素知道言长安是在说笑，不过这家伙向来人小鬼大，真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见言长安装出一副道貌岸人的模样，心中甚觉好笑，玩心大发调笑道：“是吗？看来弟弟你是长大了，来了也好，来了就让姐姐我陪你吧。”
素姐说完，便是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完美贴合身材的亵衣曲线暴露无遗，狡黠的微微眯起眼睛，打算看看言长安的反应。
没成想，刚刚还在窗外言长安早就不见了踪影，唯有窗台上的几两碎银还在微微摇晃，可见言长安走的时候有多狼狈。
素素拾起尚有余温的碎银，心中温暖，小声笑骂了一句臭小子。
将菊花收进屋内，窗台不舍合上，素素坐在铜镜前，收起先前的各种情感，细细梳妆，芊芊玉手探向桌上的青檀木盒，木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把极为古朴的黑色匕首，素素黛眉微皱，似乎下定决心一般，将匕首拿起，然后缓缓褪下亵衣，露出了浑身上下皆是伤痕，触目惊心的恐怖肉体，而在少女的腹部，一团难以言明的黑色人脸肉瘤正在不断起伏，如同呼吸。
匕首颤抖的划过肉瘤，萤绿的鲜血被匕首慢慢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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