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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侧的暖阁内，明亮的黄和五爪金龙充盈着房间的各个角落。一尊双龙戏珠鎏金香炉内焚着古柏香，味略有些沉，是柏香特有的清幽和厚重。
香是遐荒喜欢的味道，茶自然也是他爱的‘雪芽望晖’，煎茶的水不是泉水，而是宫内梅园里收集的‘天泉水’。
扫雪煎香茗，静待故人归。
遐荒坐在孝宗对面，喝了口茶，身心都舒展开来，不由叹道：“贫僧这些年，喝过的茶水怕是可以汇聚成溪了，但还是最爱圣人这里的茶。”
孝宗笑道：“朕的‘雪芽望晖’，有些人品着觉得苦寒，有些人又觉着高洁过了，竟没有一个觉着好的，朕也不想跟他们言说这茶的好处，只盼着国师早早归来，不料国师这一去便是十年。”
言罢，孝宗看向遐荒，窗外的阳光洒落在遐荒满头的银发上，又顺着银发滑落到他清俊的面庞上，高耸的鼻梁，清幽淡然的眼眸上，灿若桃色的唇上。
孝宗不由晃了神，再想细细看来，遐荒唇角浮起的那缕笑意又倏忽不见，便又回到那个飘然如尘的模样。
“贫僧想解开当年的谜题，只不知这一去会是十年。”遐荒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手里的茶杯上，仿若方才并不曾感受到孝宗略微异样的神色。
孝宗心里蓦然一空，不由的露出些微苦笑道：“这江山于朕，不过是不得不担负的责任，这么些年国师还不懂朕么？”
遐荒在心底微微叹息，抬起头看向孝宗，十年未见，他的额头已添了几许皱纹，鬓角也冒出了丝丝白发，初遇时的那个骑着青骢马，披着狐裘驰骋的少年终是抵不过岁月的鞭笞，被驱赶着不断的前行，前行，直到终了。
而他呢？继续辗辗转转在世间寻觅他的下一任纠缠的宿命？
“这是圣人的缘法，圣人是天子，天选之子。”遐荒的语气不由的越来越低。
心底轻叹，都说帝王是世间最尊贵的人，可又有几人知晓，帝王也是世间最不得自由的人。
“呵呵，”孝宗轻笑两声，似是自嘲又似无奈。
他一直是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所有人都敬他，怕他，躲他，他自小就修习的王道，便是让他一步步的登顶孤独。
江山是他的，却又不是他的，他拥有它却从未好好的领略过它，这算是真正的拥有吗？
就如同眼前的人，他少年行走山水间时与之相遇相知，也说好了共享大好河山，可到头来，他依然放不下他的长生道，向着千山万水瑀瑀独行，而他却不得不高坐庙堂之上，听那些迂腐的人说些自以为掷地有声的话，可笑的话！
他不能厌，不能烦，哪怕不能表露出丝毫的懈怠，他就像个永不停歇的陀螺，在那些人的手里不停的旋转旋转，他总觉得自己是这世间第一可怜之人，因为他背负着的是江山，还有在这江山上生生不息的子民！
眼前的人虽依诺伴在他身边，可他真正拥有过他吗？
“哈哈哈哈”，悲从心来，孝宗的心底无比凄凉，止不住的大笑起来，直笑到泪水涟涟，上气不接下气。
遐荒也不劝，只在旁静静的看着，看着一个恣意少年变成如今的方寸之帝。
他的心揪着，他眼睁睁的看着孝宗被辜负了的人生却又无能为力，反而还要在背后推一把，唯恐孝宗走的不够快。
他和孝宗都没有错，只因为孝宗自出生起便注定了要走上这条不归路，而他不过是在相遇后顺从天意。
笑够了，孝宗从袖里取出一方旧锦帕擦拭眼角的泪，遐荒眼尖看到了锦帕角边绣着的那朵紫色鸢尾花，蓦然一窒，又转过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所以，国师是找到答案了？”发泄完心底的情绪，孝宗终于将话题拉回。
遐荒摇头叹道：“十年前贫僧观星，紫微帝星弱，七杀星出，破军星日盛，由此判定天下将乱。为寻破解之法贫僧游历十年，近日方才算出生机在天机星，而天机星位直指盛京。贫僧这才赶回，却不料三日前失去天机星位。”
听闻星象再变，孝宗神色未有丝毫变化，只淡淡叹道：“如此，便随他去吧。总归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遐荒面色肃然道：“圣人不该生出这般放任念头，若是圣人都这般想了，那谁来管生灵涂炭？”
孝宗似笑非笑看着遐荒道：“国师要朕怎么做？朕虽为天子，可这天何时听过朕的只言片语？”
遐荒语滞，默了默接着道：“贫僧算出天机星主阴，女位。”
“女位？国师的意思是，朕的江山变故将系于女子身上？”孝宗今日第一次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问道。
遐荒点头道：“确切的说是丁巳年四月十七日生辰的女子。”
“如此说来，朕只要将盛京丁巳年四月十七日生辰的女子寻来便能破了此劫？”孝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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