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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锦芊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与眼皮一样沉重的,是她的心。虽然她并不知这具躯体的原主人身上有什么秘密,但是她能感受到某种束缚感,就像是有人用绳索将她捆绑住,躯体僵硬着,内心挣扎着。
“醒了?”屋内传来淡漠的声音。
锦芊极力将头扭向声音方向。一个着绛紫色圆领长澜衫的男子坐不远处的座椅上,幽潭般的眸子看不出一丝情绪,冷漠得如霜雪。
锦芊一眼便认出这是荣王李适。
只为何会坐在她屋内?
“这里是荣王府。”似乎猜到了锦芊想问什么,李适道。
荣王府?自己怎么会在荣王府?锦芊努力回忆之前发生的一切,但脑子晕沉沉的,什么也记不起来。
“你昏迷了三日,可想吃点东西?”李适看着茫然的锦芊问。
李适不说她还不觉得饿,一说顿时觉得腹内空空如也,饿得难受,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荣王打开房门对门外的覃忠吩咐道:“去把熬好的粥端来。”覃忠应声是,转身离去。
片刻,一个着褐色褙子,梳着坠马髻的中年女子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覃忠。
李适遂起身上前道:“这些杂事让覃忠做就好,怎好让嬷嬷亲自动手。”又瞪了眼覃忠:“覃忠这厮现在越发懒得不像样了。”
覃忠苦着脸回道:“奴才就是天大的胆也不敢劳烦嬷嬷。”
宮嬷嬷边往里走边笑道:“王爷莫要怪小忠,这府里除了老奴手下几个粗笨的婆子,连个侍女也没有,难道要让这些小厮来侍奉个未出阁的姑娘?”
李适听得嬷嬷如此说,方才记起他这偌大的王府没有女婢,以前王府内就他一个主子,他使着小厮顺手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若是成婚后府里多了个女主子,倒是有些不便了。
看来是该寻几个身家清白,懂规矩的丫鬟了。荣王沉吟。
闻着粥香的锦芊顿觉胃里抽搐,眼巴巴的看向宮嬷嬷,心道这几人每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里来得这许多话寒暄,难道不知道她饿得十分难受吗?
还好几人没有继续下去,宮嬷嬷笑盈盈走过来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将锦芊扶起来一面拿起金勺从碗里舀起一勺送到锦芊唇边,锦芊也顾不得烫嘴一口吞了下去。白粥软糯可口温温的一点不烫,不觉微怔了下。
宮嬷嬷见锦芊吞下第一口忙将第二勺送到她嘴边柔声道:“娘子慢些,王爷给娘子备了一大罐子,就煨在他的小厨房里。”
李适听得宮嬷嬷如此说,耳朵立时有些烧,待要分辩两句这不过是因为他想喝粥让下人顺手为之,刚要张嘴却碰上了锦芊清澈的眼眸,想说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心道罢了,总归要不了多久就要成亲的,随他去吧。
一碗饭很快见了底。锦芊这才感觉恢複了些许气力,她左手撑着床将身子从嬷嬷身上挪开后,露出个甜甜的笑容道:“谢嬷嬷照料。”
她本生的瘦小,几日未曾进食更显得瘦弱,巴掌大的苍白脸上那双明亮的眼睛凸显得更大。
宮嬷嬷啧啧两声道:“'娘子可真是个美人坯子,单是生的这双眼睛就盖过了盛京那些子贵女,只是太瘦弱了些,待老婆子给你调理十天半月,保证让你更加美貌。”
宮嬷嬷边说边将碗放下,只得五分饱的锦芊立时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看向嬷嬷,宫嬷嬷见状笑道:“娘子才醒,腹内空虚,进食只有徐徐为之,每餐有个三五分饱,一日可多进几次。”
这些养生的道理锦芊自然懂的,只是饿得狠了,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听得嬷嬷如此说,顿觉自己方才的模样实在是难看,不由面上飞起两朵红云。
宫嬷嬷将锦芊的手握住,笑着细细打量锦芊,满意得频频点头道:“娘子久居在外,盛京众人竟不知娘子有如此美貌,与那盛京第一美人奉锦芊比也不遑多让了。”
锦芊听得她提起自己的名字,不由得脸更红了,却不料宫嬷嬷的下一番话让她呆立当场。
便听那宫嬷嬷笑盈盈的接着道:“娘子身子太过柔弱,经不得大富大贵之气,但娘子骨相生得好,老奴有几张宫里的秘方,待娘子过府老奴就给娘子调理身子,保证让娘子面如满月,身子丰盈。”
宫嬷嬷一番打趣的话说完方觉屋里气氛有些不对,眼前的锦芊脸上的红云褪去,面上苍白如纸,难道她哪句话说错了?
不由细细想来,在心里暗叫了个该死,王爷定然没有将婚讯告知傅四娘。
只是盛京城里的小娘子,若是许配给荣王都会欣喜,怎么偏生眼前这个不仅没有露出半分高兴,还做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嬷嬷有事忙着,本王有些话想与傅四娘说。”李适的话总算是让尴尬的宫嬷嬷有了台阶可下,她忙起身应了,转身离开。
屋里又只剩下李适与锦芊。
锦芊显然还未从方才的消息里回转过来,面色有些怔怔,又带着点莫名的愤怒。
李适心内轻叹,他也不想娶,可是由不得他;她也应是不愿嫁,但现在她不得不嫁。
说到底,他和她,不过是两个做不得自己主的可怜人罢了。
只是,他不曾料到的是,锦芊的惊诧和愤怒在于,这一世她不想与皇家有半分牵扯,然才回来不过几日,就又与皇家搭上了关系。
所以,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冷静下来,锦芊抬起头,盈盈大眼看向李适,声音虽柔弱但清晰:“敢问王爷,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荣王早料到锦芊会有这一问,如实回答道:“令尊曾来府里,定下了四娘与本王的亲事。”
等等,什么情况?荣王短短一句话的信息量太大,她那便宜阿爹来过,来的目的不是接她回府而是......订亲?
可是她从傅茹雪对家和傅太师苍白的记忆里读取的信息是,这个傅太师不甚在意她,既然不在意为何又要将她嫁给荣王?
若是为了前途着想,应该是将他疼爱的女儿嫁过来,才能帮他吹吹耳旁风。将她嫁过来,以太师之前对她的种种,她不暗地里下绊子都算是尽孝了,哪里还会在荣王面前替他说话?
不合理,十分的不合理,莫非......这荣王有什么隐疾?
是了,荣王有隐疾才解释得通。
其一荣王这么大年纪还未娶亲,其二这也是太师不把自己疼爱的女儿嫁过来的原因,其三能与荣王结亲的必然也会是高门嫡女,只是纵观整个盛京,又有哪家高门愿意将嫡女嫁来。
想到这里,不由打量了荣王两眼,心道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李适见锦芊一会儿若有所思一会儿恍然大悟的,脸上表情很是丰富,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直到锦芊最后看向他的那两眼,他愣了愣,莫非是他方才看错了?他怎么在这眼神里读出了......怜悯?!!!
轻叹口气,锦芊咬了咬下唇,心道虽然荣王可怜,但她也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重生一回,她还有很多前世未曾实现的愿望,指着今生一一实现,怎么肯让自己这一世又跌进皇家深渊?
清了清喉咙,锦芊用极为真诚的目光看向李适,又用很是温柔的语气道:“家父唐突,请王爷见谅。四娘以为,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则自己的心意也很要紧。若是顺意,婚后自然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说到这里微顿了顿,见李适唇角含笑露出倾听的神色,又接着道:“若是不顺意,岂不是害人害己,毁人一生?”
一番话说完,锦芊见李适表情依然,不觉回味了下自己方才的话,难道说的还不够明了?不然荣王为何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李适看着锦芊稚嫩的面庞流露出大人般的神色侃侃而谈,他不知道面前少女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他实实在在的从她面色上读出了她对这桩婚事的不乐意,她在婉转的拒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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