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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绵病榻多日的皇帝终于强撑着来上早朝。朝会上第一桩大事,便是都察院佥都御史张圭弹劾京畿卫统领林鹤草菅人命。皇帝二话不说,一力压下朝上的众说纷纭,将林鹤停职,又命刑部彻查此案。
而刑部新任尚书是皇帝一手拔擢上来的。
“陛下的用心昭然若揭。他这是铁了心要立齐王为储,怕陈党鱼死网破直接造反,要先捏住军权。”裴璋望着堆积如山岳的乌云,浓云裂隙间重重雪花坠下,喟叹道,“帝都今年的雪,格外的大。”
楚识夏蹲在雪地里,堆了个白白胖胖的雪兔子,合起双手哈气。楚识夏粉白的耳垂被冻得通红,像是两粒珊瑚珠子,缀着闪闪发光的蝴蝶耳环。
“陛下用心太急了。”楚识夏说。
“你觉得白焕会反吗?”
“他一定会反,只是时间早晚问题。”楚识夏用红色的野果点缀在雪兔子的眼睛上,漫不经心地说。
“你胸有成竹?”裴璋一愣。
“白焕此人,最擅长扮演普度众生的活菩萨,其实私心用甚。但他对于某个人而言是真菩萨。他若要起兵造反,一定会将此人置身事外。”楚识夏眸光雪亮,道。
裴璋吃了个定心丸,肯定道:“白煜。”
白焕一旦造反,白煜必受牵连。
若是白焕赢了,白煜自然是大周尊贵无匹的秦王;若是白焕输了,皇帝难说不会杀白煜泄愤。以白焕的心䗼,要么把白煜送到帝都千里
之外藏起来,要么光明正大地将他遣到封地上,明面上与他撇开关系,等待这场豪赌结束再定夺白煜的来去。
“我已经派人盯住白煜,白煜什么时候消失,白焕什么时候准备造反。羽林卫都是我们的人,禁军也尽在掌握,只须防住京畿卫和山鬼刺客即可。”楚识夏慢条斯理道。
“可陛下已经将林鹤停职,想来新的京畿卫统领很快就会走马上任。有这个必要吗?”
“军权有时不是这么算的。”楚识夏摇头道。
——
秦王宅。
白焕走进房门,一脚踩在花瓶碎片上。白煜颓丧地坐倒在倾覆的桌椅、屏风中间,像是在笼子里徒劳撕咬扑杀,最后却只是伤了自己的小兽。白煜抬头看见哥哥,嘴角一撇就要哭。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发起脾气还是喜欢乱砸东西?”白焕轻声细语,全无责怪之意,眼中全是心疼。白焕伸手把白煜拉起来,拍去他身上的尘土,抚摸他手腕上的伤痕——那是孙盐擒住他的时候攥出来的淤青。
“你去找白子澈做什么,难道他死了,父皇就会改立我为储君吗?”白焕苦涩地笑笑,说,“你还是不明白,东宫只要不是我,是谁都可以。其实霍文卿一案时,他就想杀了我。”
白煜痛苦而疑惑,难以理解地问:“为什么?就算父皇和母后的婚事是被迫的,我们也是他的儿子啊!为什么他对出身卑贱的白子澈都能和颜悦
色,却厌恶、憎恨我们到如此地步?他就这么恨母后,母后是他的发妻啊!”
白焕不知道怎么和白煜解释。
白焕从懂事起就被宫人们惋惜的目光所注视,尽管他是大周储君、皇后所出的嫡长子,也要活在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女人的阴影下。直到那个女人无声无息地死去,宫中关于她的话题全部变为禁忌,白焕以为可以有丝毫喘息的空间,却又直面父亲怨恨的目光——仿佛他抢了某个人的位置。
容妃仅仅是某些角度、转瞬即逝的神情有五六分肖似那个女人,便得以荣宠不衰至今;白子澈只是画了一幅画,皇帝便就此注意到这个早已被忘却的儿子。
有时候白焕觉得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死,她的灵魂游荡在空旷的宫廷中,对着挣扎痛苦的白焕发出冷冷的嗤笑。
“父亲,只是被迷惑了。”白焕极力掩饰残酷的事实,说,“他其实也疼爱我们的。”
白煜却出奇地清醒,坚定地摇头道:“不,他恨我们。如果不是外祖还在,我们也许早就死了。”
白焕无言以对,白煜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急迫地问:“哥,父皇要立白子澈为储君,你要怎么办?如果白子澈真的继承大统,他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白焕不说话,白煜咬牙道:“既然父不慈,那——”
“阿煜,”白焕打断他,“哥哥送你走吧。”
白煜愣愣地看着他。
“等一切结束,我再接你
回来。如果我输了,你就再也不要回帝都。就当你没有父亲,也没有过哥哥,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白焕温柔而坚定地说。
白煜眼前泛起水雾,不住地摇头。他重重地抹去眼泪,说:“我不走,我死也不会走的!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我才不要走!”
“听话。”白焕像抱小孩子似的把他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说。
——
未央宫。
“钦,今年会是十年以来最大的雪。天气寒冷,父皇要珍重身体。”白子澈照顾小孩子很有一手,照顾病人自然也不在话下,轻手轻脚地为皇帝侍奉汤药。
皇帝床尾的画像已经取下,多年以来微弱的侥幸被打碎之后,他反而想通了似的。皇帝病中从不接见皇子,白子澈是为数不多的例外,接到旨意时,白子澈也有些意外。
“手怎么了?”皇帝喝了一口药,盯着白子澈用白纱布包裹起来的手心问。
“不小心摔了。”白子澈面不改色道。
“你身边的亲卫比你诚实,分明是白煜伤的,却要扯谎骗朕。”皇帝叹息道,“是朕这些年对你不好,才让你打落牙齿和血吞。旁人的错,也要委曲求全地揽到自己身上。”
“三哥只是一时冲动。”白子澈火上浇油地替白煜辩解。
皇帝冷哼一声,“白煜是被白焕惯坏了,有恃无恐,这天底下怕是没有他不敢的事。莫说戕害兄弟,就算他把天捅出
个窟窿来,也有白焕给他补。”
白子澈没接话。
“子澈,你以为徐砚如何?”皇帝问。
徐砚如今在翰林院供职,皇帝交给他的差事样样做得漂亮。徐砚本是新科状元,又有得圣上眷顾,理应光彩夺目。只是朝中近来风起云涌,反而是都察院的张圭身处风言风语的中心,徐砚便不起眼了。
“徐砚是霍氏门生,品行端方,才华横溢。”白子澈略微沉吟,道,“是天下大才。”
“那你觉得,朕为何要放他在翰林院摔打?”
白焕愣住了,倒不是回答不上来,只是皇帝问得微妙。
历来被放到翰林院任职的进士,要么是被人算计,在里头做一辈子经筵讲官;要么是积攒资历,为进入内阁做准备。皇帝屡屡宣徐砚随侍左右,霍氏又名满天下,徐砚显然是后者。
但这个问题,皇帝本不该问皇子。
“朕要将他留给你。”皇帝虚虚地指了一下白子澈,道。
白子澈一放药碗,就要诚惶诚恐地跪下去。皇帝一把扶住他的胳膊,令他在床榻前站直。
“墨雪那天来探望朕,有句话说得很好,天下万民都是朕的子女。倘若朕所牵挂的人再世为人,生在大周的疆土上,朕希望这个位置上是个好皇帝,希望大周的官员个个清正廉洁、爱民如子,百姓安居乐业、平安幸福。”
皇帝将枕边的木盒悬在白子澈手上三寸的位置,白子澈触手可得,他目光殷切道,“
子澈,你是个吃过苦的孩子,更能苦他人所苦。你会不负朕的嘱托的,对吗?”
白子澈缓缓半跪下,高举双手,一字一句道:“儿臣定不负所托。”
皇帝郑重地将木盒放在白子澈手心,盒中是太子册宝。
——
长信宫。
皇后亲手将燃尽的残烛换下,用火折子点亮新的蜡烛。佛龛前灯影憧憧,皇后仰头望着宝相庄严的佛像,心里只有无边的孤寂与茫然。佛堂中向来不留人伺候,皇后一人跪佛时,总是听见窗外漫步过宫墙缝隙的风声,悠长又寂寞。
“你父亲不是不许你们再进宫吗,你来做什么?”皇后表情淡漠地问。
白焕掀开遮掩容貌的风帽,身上穿的分明是宦官服饰。
“母亲,陛下要立白子澈为储君了。”白焕道。
“我知道。”皇后略微垂眸,自嘲般笑笑,“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二十一年了,这个纠缠我无数个日夜的噩梦终于降临。原来神佛真的没有饶恕我的罪过。”
白焕心里横生一股怒气,却又不忍对她说重话,只说:“母亲有什么罪过?是白子澈枉顾您的养育之恩,是父皇背弃嫡庶尊长,这么多年,您一直隐忍、退让,外人嘲笑您不得盛宠,就是这样的结果,您真的甘心吗!”
皇后转头看向白焕,她衣着素净,唯有发间一支镶嵌夜明珠的银簪熠熠生辉,在烛火映衬下仿佛月光的一滴眼泪。
“我对白子澈有养育之
恩,是因为他的母亲在宫廷争斗中死去;陛下弃嫡长子而立庶次子,是因为你戕害霍氏兄妹,失德失贤;”皇后悲怆道,“我退居佛堂,是为陈氏不忠不义之举赎罪,为陛下因我而死的妻儿赎罪。”
“你才是大周的皇后,你才是他的妻!”白焕咆哮出声,“那个女人,什么楼兰神女,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祸乱君心的祸水!”
皇后失望至极地垂下眼,说:“时至今日,你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对吗?”
“我有什么错?东宫的位置本就该是我的!”
皇后像是从白焕戾气横生的话语中察觉了什么,哀求道:“阿焕,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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