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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中伏扶余人向他们射箭，他们也只能举着木盾硬挨，他们腾不开手进行反击。
原本应该为他们反击的中军和后军此时已经全都被伏兵射杀殆尽。
就在第二个千人队行进到距离伏兵还有两百步的距离时，那些伏兵纷纷从雪坑里爬出来，从地上捡起两根木棍，双手向下一撑，一下子就窜出十几步远。
飞快的撤进了周围的树林里。他们的脚下有两块木条，使得他们既不会被陷进雪地里，又能在雪面上飞快的滑行。
进入树林之后，他们又再次向高斯由的步兵发身弩箭。
因为他们移动快速，总是挑选步兵的侧翼和背后进行攻击，逼的高斯由的步兵只能围成一个圆阵，用一圈木盾抵挡射来的箭雨。
而圆阵中间的步兵也只能向攻击他们的方向进行盲射还击。
树林里响起一阵尖利的哨音，那群人的箭雨停了下来。正面的扶余人也消失不见了。
高斯由又派人去树林里进行了仔细的搜索，确定没有了敌人的踪迹之后，他才来到刚才千人队停步不前的地方。
难怪步兵会停步不前。那里有两人深，数步宽的一道深沟。
深沟里还竖立着密密麻麻的削尖了的木棍。这要是掉下去，很难再活着上来。
看着这一切，高斯由恨得咬牙切齿。
这一战，自己这一方死伤一千多人，对手却是没有伤亡一人。
这仗打的真是太窝火了！
但生气归生气，这里可不是安营扎寨的地方，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后撤。
找个平坦的地方安营扎寨，过了今晚再说怎么对付那群可恨的扶余人。
一路后撤，行出不到十里，在道路的最狭窄处，再次出现了一道深沟，比刚才那个还宽。
高斯由心头冒火，命令士兵掘土填沟，他是不会在危险的地方安营扎寨的。
可是掘土的士兵刚靠近深沟，就有一丛羽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射过来，把他们射倒了一片。
其他的也不敢再靠近深沟。
没办法，高斯由只好让一部分步兵举着木盾保护，另一部分步兵掘土填沟。
这样的效率当然高不了，所以等到填完深沟之后，天已经黑透了。
险地不可久留，虽然黑夜行军是兵家大忌，但高斯由宁可黑夜行军，也不敢在这块敌人给他挑选的地方安营扎寨。
但黑夜中亮起火把行军，那就是明晃晃的活靶子啊。
所以士兵们谁也不愿意打火把，即使别人打火把，其他的士兵也会站得离他远远的，尽量不让自己曝露在火把的光亮之下。
这样一来队形就全都乱了。
没办法，还得是用木盾护住左右，再尽量减少火把的数量，力求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想要逃离哪有那么容易。时常有冷箭不知道从哪里射来，有火把照明指引，基本上是每箭必中。
高句丽的士兵即使知道羽箭从哪里射过来的，他们也不敢离开大队伍去追击。
毕竟敌人的实力他们已经见识过了，一千人以下的追击就是给敌人送战功。
所以他们只能默默的忍受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射过来的催命羽箭，只祈求不要射中自己就好。
前行不出五里的路程，又有一条深沟横在必经之路上，土还没有冻透，很明显是刚刚挖出来的。
高斯由心头火起，他这边不停的填沟，那边就不停的挖沟。
拖慢了他的行军速度不说，这一路上他又增加了几百人的伤亡。
士兵们又累又饿，挨冷受冻又担惊受怕，士气已经跌倒了最低点。
算了，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吧，再走也走不动了。
高斯由想到这里，让手下传令，就地安营扎寨。
因为没有足够大的地方结成大营，所以只能分开扎成几个小营盘。
劳累了一天的士兵们，不顾身上的衣服大部分已经湿透冻硬，一队队钻进营帐里面，互相挤着取暖，然后沉沉睡去。
就在高句丽的兵将们深陷梦想的午夜之后。一片片火箭的光幕射向他们那分布各处的营地。
火箭上沾有硫磺松油，不那么容易熄灭，引燃了很多帐篷。
惊慌失措跑出来的高句丽士兵又在火光的映照下，成了任人射杀的活靶子。
一通乱哄哄过后，夜袭的敌人散去了。侥幸逃生的高句丽士兵们大多数的帐篷都被烧了，燃烧的火焰烤化了积雪，又把他们身上的衣服打湿了。
脚下是烂泥地，身上是又湿又冷的衣服，又没有帐篷御寒，一群群的高句丽士兵冻的脸白唇青。
这哪里还能有战斗力？
没办法，高斯由只好下令埋锅造饭，吃饱了，又借着做饭的火烤过了衣服，士兵们的情绪能稳定些。
但押粮官那煞白的脸色，让高斯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果然，刚才的火箭烧营只是声东击西，敌人的真正目的是他们的粮草。
当押粮官说出粮草只够一日之用的时候，高斯由的心都凉了。
即使这一日之用的粮草，在这烂泥地里想要成功的生火做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想要像平时那样把饭做熟，就得消耗更多的烧柴。也就是说，实际上他们的粮草已经不足一日之用。
“先把这一餐吃饱，然后再组织人马到树林里打柴！”高斯由心里想到。
如今之计，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
兵将们吃饱了之后，也就没有那么冷了。
虽然饭后睡意上涌，但没有了遮风挡寒的帐篷，他们也只能尽量寻找还可以立足的干燥地带，挤在一起等待天亮。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之后，高斯由组织人马进树林砍柴，即使没有粮食下锅，也可以取暖用，所以烧柴越多越好。
他是这样想的，但他的敌人可不会让他如愿。
高句丽的士兵们只要进到树林里，就会被不知道什么方向飞来的羽箭射杀。
试探过几次之后，再也没有人敢于靠近树林了。而只要他们不再靠近树林，也就没有羽箭再射向他们。
所以他们只能在昨晚被烧过的营地上挨冷受冻。前进不得，后退不能。
（六十二）投降
踌躇了半日之后，高斯由决定拼死也要突围，无论如何也要尽快逃回他的王城，在这里的时间越久，他逃回去的机率就越小。
像昨天夜里一样，木盾兵保护，其他人掘土填沟，高斯由是不计代价的要突围逃跑。
在付出了近千名士兵的生命之后，高斯由终于带领着剩下的一万多人，踩着填平的深沟逃离了这个被火烧过的营地。
可是，这只是他噩梦的开始。
高斯由带领着残兵败将走出不到五里，就又被一条更深更宽的新挖的深沟挡住了归路。
再次用一千多条士兵的生命填平了深沟之后，所有人不用他动员，都拼命的往来时的方向疯狂的奔跑。
他们很担心在几里远的前方又有一条新挖出来的深沟在等着他们。
不幸的是，他们猜对了。
还没有跑出五里远，他们再一次见到了那条他们以后即使在噩梦中都不想再见到的深沟。
看着眼前的这条深沟，高斯由不由得想哭。
“这些扶余人真是太可恨了！”
如果是堂堂正正的打一场打输了，高斯由能够接受自己技不如人。
但现在这种情况，太憋屈了！
近身肉搏的机会都没有，敌人只靠射箭和挖沟就已经把自己这两万人折腾成了这个凄惨的样子。
“我不服！”一个悲愤的声音在高斯由的心底高声的叫喊着。
可现实总是会无情的打脸所有心高气傲的人！
不管高斯由怎么的不服气，他现在所面临的首要问题都是如何填平深沟。
然后才是逃回都城，回师报複。
当然前提是在前面的归途上不再有这样的深沟。
对此，他可不敢奢望，换成是他，他也会在前面挖出无数的深沟，继续消耗他这支军队的精力。
不管高斯由是掘土填沟也好，伐木填沟也罢，甚至到了最后他用战死士兵的尸体来填沟。
但在他的归途上，总是会再有一道深沟阻挡他和他这支军队归家的脚步。
就这样一边有人挖沟，一边有人填沟的游戏，又进行了两天。
高斯由终于支撑不住了。
已经断粮两天。
如果只是挨饿倒也没有什么，但这是到处白雪的冬天，失去了粮草和帐篷，冻死的士兵比战死的还多。
有的士兵已经偷偷的在吃死去同伴的尸体了。
如果胜利就在眼前，作为权宜之计，这种行为高斯由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本人甚至当年也有过这样的行为。那是和燕军学的。
但现在不同，现在这样做也只能是苟延残喘，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他们已经被完全包围隔绝了。
前两天他也曾经尝试着派出轻骑分散突围，回都城搬救兵。
但所有被他派出去的轻骑，都被带回了他的眼前。死的有头颅为证，活着的则当着他和所有士兵的面被砍下了脑袋。
内无粮草，外无援兵！
虽然手下将领们没有人敢于对他说，但他自己也清楚。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不用打，他们就会因为冻饿而全军覆没。
“投降吧！”虽然内心十分的不想，但现实只能如此，别无它途。
高斯由终究还是认命了，他让手下打出白旗，派出使者准备去和对方谈投降的条件。
让他没想到的是，对面直截了当的让他本人去谈，不接受别人代表。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走过对方横在深沟上的独木桥，高斯由只身来到了对方的营地。
这是一片让他感到奇怪的营地。
所有的帐篷都是一样，没有大小之分。除了那五百他之前见过的扶余人。
那五百扶余人的穿着和帐篷与他现在所处的这个营地里的人穿着和帐篷完全不同。
“难道一直和自己交战的不是扶余人？”高斯由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穿着奇怪的士兵把他带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帐篷面前，站在帐篷口的一个高大的将领模样的人止住了他。
这些人的穿着都是一个样子，他根本分不清他们的阶级，到底是将领还是士兵。
那个高大的将领模样的人把高斯由全身上下再次搜了个遍，确定没有暗藏的利刃之后才让他进到帐篷里面。
对此高斯由感到无比的愤怒和羞辱。但他却只能默默的接受，肢体上不敢有一点的反抗和不满。
进到帐篷之后，里面只有一个年青人。穿着也和外面的人一样，不知道他是不是这里的最高将领。
“高斯由！”那个年青人用汉话直呼他的名字，脸上却没有居高临下的傲慢。
“会说汉话吗？”那个年青人又紧接着问道。
高斯由点了点头，作为高句丽王，他要是不会说汉话，是无法和中原的那些高层人物交流沟通的。
但他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解释。
“那就好，我只会说汉话，如果你不会，我们交流起来还挺麻烦！”那个年青人微笑着说道。
“不敢！”高斯由终于用汉话说出了他进帐篷以来的第一句话，态度很是谦恭。
他的小命在人家手里，不由得他不谦恭。
“去盛碗热粥来！”那个年青首领对刚才门口的那个高个子将领吩咐道。
不一会热粥就送进了帐篷里。
“先喝粥，吃完了咱们再谈！”那个年青的首领仍然是面带微笑，态度和善的对高斯由说道。
高斯由从高大将领手里接过碗筷，也顾不上形象了，趁着热乎劲儿，狼吞虎咽的往嘴里扒着粥。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在这么冷的冬天里饿过两天。
那个年青的首领坐在一截高过膝盖的原木上，笑眯眯的看着高斯由站着把一碗热粥三两口的倒进肚子里。
等高斯由吃完粥，那个年青首领对刚才门口的那个高大将领说：“你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那个高大将领很明显的迟疑了一下，有点不赞成年青首领这样做。
但那个年青的首领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一切没问题，那个高大的将领才转身出了帐篷。
姜恬和高斯由在帐篷里谈了将近一个时辰，高斯由才从帐篷里走出来。
而走出来的高斯由，态度比走进帐篷之前更加的恭顺，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忿忿之色。
（六十三）归顺
在姜恬的营地吃饱喝足了之后，高斯由回到了自己的军队之中。
召集所有的将领宣布了对方接受自己投降的消息。
让所有将领意想不到的是，对方没有让他们放下武器，也没有让他们自缚双臂。
具体对方接受的投降条件是什么，高斯由没有说，只是让所有人过了深沟之后不许再有任何反抗的举动。
派士兵填平了面前的深沟之后，高斯由带领着这些死里逃生的手下向都城平壤快速行进。
走出四五里，就闻到了一股粟米粥的香气。一大群人准备好了热粥在等着他们。
这些人是他前两批派出去的士兵。
这些人被俘之后并没有被杀死，这个时候又全都被放了回来。
而且姜恬给他们留下了一些粮草，让他们给高斯由那些挨冻受饿几天了的部下吃。
就这样，前后两批人，凑一凑还剩下差不多两万人，高斯由带着他们狼狈的回到了都城平壤。
回到都城平壤之后，高斯由下的第一道命令是，所有家中有汉人为奴的，立刻恢複其自由身，而且要好好对待，明年春暖花开之时他会把这些人召集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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