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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向晚看了小伙子一眼。</p>小伙子嘴唇有点干,起了白皮，整个人精神状态很差，棒球衫的手肘肘底和裤子的屁股、大腿处都沾了灰尘,看来他说躲在楼梯间想要等着作家蔚蓝签名真有其事。</p>
芙蓉酒店一共有两个楼梯，一个是主楼梯,梯段宽约二米六,正对着大堂。另一个是疏散楼梯,位于客房西侧。疏散楼梯比较窄,仅满足消防要求的一米一,平时很少有人走。</p>
这个小伙如果躲在楼梯间，那只能是坐在楼梯口，如果有人上下,还得让到墙边或是栏杆处，这样一来,席地而坐，屁股、大腿会沾到灰尘；靠墙或靠栏杆,手肘处会蹭到灰。</p>
李明杨恰在此时走了过来,他是个心细之人,拦住小伙子仔细询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躲在楼梯间？你刚才说听到了争吵，到底是怎么回事？”</p>
赵向晚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罗县公安局的警察训练有素，不必自己过多操心。</p>
季昭明白她心中所想,拉着她的手往电梯口走去。</p>
电梯口有保安守住，非常抱歉地说：“对不起,电梯故障现在不能使用，请你们走楼梯吧。”</p>
【警察说什么要保护现场，连电梯也不让用,我真是服了。】</p>
赵向晚看一眼有条不紊安排着侦查细节的罗县警察，并没有多说什么。酒店出了命案，凶手可能会从电梯下去，暂时停用电梯保护好现场，这是对的。</p>
她点了点头，和季家人一起往楼梯口走去。</p>
刚刚走上几级台阶，从楼上乌泱泱跑下来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提着行李有的空着手，吵吵闹闹。</p>
“酒店出了人命，还想让我们住在这里？退房、退房！”</p>
“太不像话了，今天过小年咧，真是晦气。”</p>
“要不是火车晚点，我根本不会住酒店。”</p>
再一次听到火车晚点，赵向晚稍稍留了一下神。</p>
刚刚那个穿棒球衫的小伙子曾经提过，二楼走廊有人争吵提到火车晚点。是否与凶杀案有关，需要审讯方知。</p>
火车晚点这个线索需要盯一下。</p>
想到这里，赵向晚站在楼梯口没有往上走，转过身看着这群人冲到前台处，与酒店服务人员开始争论起来，现场一片混乱。</p>
酒店入住的客人都留下了身份证信息、缴纳一定的房费押金，现在一下涌过来十几个人要退房，并且要求酒店不收取今天的房费全额退还押金，前台服务人员哪里做得了主，急得满头是汗，拿着对讲机开始呼叫支持。</p>
一个二十多岁的胖男人，穿着一件棕色皮衣外套，脖子上挂着很粗的金项链，手上戴着金戒指，一看就是个有钱人。他牙齿微黄，肥胖的大手掌在柜台上重重一拍，大声喝斥：“快点给我们办退房手续！出了人命的酒店，我可不敢在这里过夜。”</p>
李明杨走过去，橄榄绿的警察制服让他有一种天然的威严感，他沉声道：“各位，稍安勿躁。现在你们需要</p>
配合警察做完笔录，留下联系方式，才能离开。”</p>
胖男人斜了李明杨一眼，半点也不害怕，反而嚣张地说：“你说不让我们走，我们就不能走？这里是酒店，又不是公安局，你们不能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p>
他身后有一个贼眉鼠眼的黑瘦男人左右扫视着，跟着喊了起来：“对！警察也不能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再说了，死了人的地方我一分钟也不愿意待，谁知道会不会沾上什么阴魂恶鬼？”</p>
说完，这个黑瘦男人连押金都不要了，拎着个行李袋就往门口走。</p>
【妈的，老子刚刚在房间里享受，警察突然跑来。再不走，难道留在这里等他们抓？老子要是被抓，命就交待在这里了！】</p>
一群不明自相的群众也跟着起哄，好几个跟在黑瘦男人身后往外走，剩下几个还是舍不得放在前台的押金，站在原地催促服务员。大堂里顿时成了菜市场，闹哄哄的起来。</p>
往外冲的人以黑瘦男人、有钱胖子为首。</p>
“走走走！押金不要了，这里死了人，晦气。”</p>
“破财消灾，呸呸呸。”</p>
“别拦着我啊，我要回家。”</p>
留在原地的以一名清秀年轻男人为首。</p>
“你们酒店难道是黑店吗？我只住进来两个小时就要收一天的钱？告诉你，赶紧退押金！我不住你们这里了。”</p>
“没找你们要心理赔偿已经是客气的了，还好意思不让我们离开？”</p>
“退钱，快点！”</p>
留在大堂的警察只有李明杨和另外两位刚入职的年轻人，陡然面对这么多气势汹汹的群众，一波人在总服务员拍桌子骂人，另一波人拥挤着要往门外闯，一时之间手忙脚乱。</p>
一来，酒店出了人命，住客有情绪可以理解。</p>
二来，法不责众，警察总不能对这么多群众动手吧？</p>
李明杨伸开手臂阻拦众人离开，扯开嗓子喊：“各位请配合我们的工作！”</p>
他眼神焦灼，额角青筋起伏，耐着䗼子和大家讲道理，却被那个黑瘦的男人一把推开，差点摔倒。</p>
赵向晚看在眼里，哪里忍得下去？</p>
她快步下楼，冲到黑瘦男子身边，一个过肩摔，“砰！”地一声，将他牢牢按在地上，动弹不得。</p>
男子半边脸摔麻了，却还瞪着眼珠子胡乱喊：“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p>
赵向晚一把扯下他死死护在身边的黑色旅行袋，丢到李明杨手里：“查一下他的行李，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p>
男子开始拼命挣扎。</p>
李明杨真没想到赵向晚会出手相助，下意识地接过旅行袋，袋子拉链上了锁，一时半会打不开。</p>
季昭反应速度很快，从口袋拿出一柄小巧的裁纸刀，一把划破旅行袋。</p>
一袋白色粉末掉落在地板上。</p>
“啊——”男子开始惨叫。</p>
【该死，该死！】</p>
【老子好不容易带回来的好货……完了！</p>
】</p>
赵向晚单膝压住这个黑瘦男子，环顾四周，冷声道：“谁敢离开，就是他的同伙！”</p>
一句话一出，所有闹腾着要出酒店的人，脚步都钉在当场。</p>
原本胖子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被响动吸引，转过头一看，瞳孔一缩，吓得冷汗直冒。</p>
【妈的，贩毒？！】</p>
【老子差点被这个狗东西给害了。】</p>
【这么多毒品，这可是掉脑袋的事。】</p>
李明杨万万没有想到，赵向晚一出手，就抓住一个毒贩！</p>
看这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他贩运的数量绝对不小。</p>
天呐~</p>
大功一件。</p>
李明杨激动得两眼放光，赶紧掏出手铐将这个黑瘦男人铐住，将旅行袋交给两名跟在身后的新人。就知道赵警官一出手，必是大案，这不？为了追查酒店杀人案，顺手就侦破□□、贩毒案一件。人赃并获，牛！</p>
赵向晚站起身来，目光炯炯，盯着站在门口的胖子：“你不是要走吗？怎么不走了？”</p>
胖子现在哪里敢走？他苦笑着返回来，拼命地为自己解释：“我，我不认得他，不是他的同伙。我只是下楼的时候恰巧和他碰上。”</p>
另外几个跟着凑热闹的住客也反应过来，忙自证清白。</p>
“我不走，配合警察调查。”</p>
“是是是，我也不走，你们要问什么赶紧问吧。”</p>
“这个坏人，我们不认得。”</p>
酒店大堂酒店带着几名保安匆匆起来，一边道歉一边向大家保证，并承诺今天的住宿免费，只要配合警察做完笔录，留下联系方式，酒店马上退还押金、并补上小礼物一份，站在总服务员嚷嚷的顾客情绪很快便安抚下来。</p>
局面很快控制住，李明杨十分感激赵向晚的出手：“赵警官，今天要不是有你，这个毒贩恐怕就让他给跑了。还有，酒店命案正在调查中，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人，万一其中混入了凶手，将来再想追查就麻烦了。”</p>
赵向晚冲他伸出手：“笔录本呢？我来帮你做笔录吧。”</p>
李明杨兴奋地将笔录本交给她：“唉呀，我明天请你吃饭！今天不是过小年吗？局里人手不够，赵警官你可真是雪中送炭啊。”</p>
季锦茂与洛丹枫、周芳溪一直站在楼梯口等着赵向晚，见此情景，对视一眼，有些无奈。唉！未来儿（孙）媳妇是个工作狂，这可怎么办？</p>
季昭站在赵向晚身旁。</p>
【我陪你。】</p>
季昭容貌眣丽，站在那里就像一幅风景画，美得不似寻常人，引得大堂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一时之间气氛竟然和谐不少。</p>
李明杨简单交代了一下案情。</p>
301，芙蓉酒店最东面的房间，住着一名罗县作家，笔名蔚蓝，本名魏清芬，今年二十二岁。长相秀美、身材清瘦，被称之为当代文坛的美女作家。</p>
大约一个小时之前，魏清芬被杀。</p>
被人一刀割喉，身体一半在</p>
屋内，</p>
一半在走廊，</p>
脑袋朝着外面，鲜血流了一地。</p>
凶手不知道是谁，可能是酒店住户，也可能早就逃之夭夭。</p>
罗县公安局侦查支队的人在楼上勘察现场，李明杨这一组主要是负责对住户进行调查、记录，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p>
李明杨问话，赵向晚帮忙记录，偶尔也会帮忙问几句。</p>
与赵向晚合作，李明杨感觉很愉快。</p>
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赵向晚问话精准简洁，记录速度很快，这让李明杨感觉工作效率得到大大提升。</p>
两名跟在李明杨身后的菜鸟刑警很好奇，不知道赵向晚是什么路数。不过他们很聪明，并没有过多询问，尽职尽责地看着刚抓的毒贩，拎着证物，维持酒店秩序，丝毫不敢松懈。</p>
赵向晚问胖子：“今天哪一趟火车晚点？”</p>
胖子名叫柴定山，是一名生意人。他掏出手帕抹了把额头的虚汗：“羊城到京都的那一趟快车，晚点了五个多小时。本来应该下午两点左右到罗县，我打算叫个出租车回老家，结果晚上七点多才到站，只好先在县城住下来。”</p>
赵向晚看了他一眼：“你认识魏清芬？”</p>
柴定山慌忙摇头否认：“不不不，我不认得她。”</p>
【警察眼睛好利，我和清芬是同学，十几年前耍过朋友。听她说要回来过年，我还想和她叙叙旧呢，哪知道……她死了呢？唉！】</p>
【可不能让警察知道我认得她，不然把我当凶手。】</p>
赵向晚凤眼一眯，眼神锐利无比：“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p>
柴定山心虚无比，尴尬一笑：“我，我当然说的是实话。”</p>
“实话？”赵向晚转过头看向李明杨，“这个人可以铐起来了，带回去问话。”</p>
柴定山慌了：“警察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p>
赵向晚没有理睬他，冲李明扬抬了抬下巴。</p>
李明杨一看到她的神态，立马来了精神：“好嘞！”二话不说，又铐上一个。</p>
柴定山不敢反抗，只能不断地解释着。</p>
“是是是，我说谎了，我认得她。”</p>
“可是，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杀人。”</p>
“我只是和她同过学，而且好多年没有来往了。”</p>
赵向晚继续往下问。</p>
有读心术在手，迅速筛选与案件相关的人。</p>
一共十二个闹事要离开的人。</p>
最后留下了二个人。</p>
一名毒贩、一个魏清芬的旧相识柴定山，一个追着魏清芬而来、求她赐稿的《荒唐》杂志社编辑黄亮，就是站在总服务台拍桌子要求退押金最积极的那一个。</p>
其余十个人，全是在酒店开房打麻将、聚会玩耍的当地人，觉得死了人晦气，再加上毒贩唆使，便嚷嚷着要退房回家。</p>
半个小时，酒店大堂再次恢複安静。</p>
该走的，都离开了。</p>
走不了的，老老实</p>
实垂着头，等待警方的询问。</p>
柴定山看向黄亮：“你们杂志社不是在羊城吗？怎么跑这里来了？”</p>
黄亮叹了一口气，显得很沮丧：“我和你坐一趟车来的罗县，也是因为火车晚点所以来得晚了点，错过了和蔚蓝女士的见面时间。本来打算今天睡一觉，明天再与蔚蓝女士碰头，谁知道……唉！”</p>
柴定山有些同情地说：“那你和我一样惨，今晚看来得到公安局住一个晚上了。”</p>
很快筛选完闹事的顾客，赵向晚与李明杨握手道别。</p>
帮了罗县警方这个小忙之后，赵向晚终于神清气爽。</p>
洗完澡躺在床上，赵向晚双手枕在后脑，看着天花板微微一笑。</p>
从91年进入公安大学之后，刑侦大案就如影随形，没想到来了罗县，依然逃不开遇到案件的命运。</p>
你别说，还真习惯了。</p>
第二天一早，赵向晚与季家人一起，来到一楼餐厅吃早餐。</p>
芙蓉酒店的自助早餐还挺丰富，西式包括牛奶、咖啡、点心、各色面包、蛋糕、火腿、煎蛋，中式包括豆浆、油条、包子、馒头、稀饭、咸菜、炒饭、炒粉……</p>
赵向晚拿了些爱吃的，坐在靠窗的桌边。</p>
季昭坐在她对面。</p>
睡了一觉之后，季昭肌肤白似瓷、眼眸黑似墨，养眼得很。赵向晚虽然不是重貌之人，但此刻面对着漂亮得像画中人的季昭，不知道脑子里忽然飘过一个念头。</p>
——我和他要是生个女儿，会不会很好看？</p>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赵向晚便强行将它按了下去。</p>
可是，坐在对面的季昭就这么专注地看着赵向晚，眼眸之间满是欢喜，仿佛有一个漩涡，要将赵向晚的心神吸引进去。</p>
刚刚按下去的念头，瞬间又冒了出来。</p>
最好皮肤像季昭，白得像牛奶一样；</p>
眼睛像季昭，黑白分明，亮晶晶的。</p>
嘴唇也要像季昭，丰润明艳，像百合花那厚厚的花瓣。</p>
脸型像自己，苹果脸嘛，可爱一点。</p>
鼻子也可以像自己，因为赵向晚对自己最满意的地方，是小巧端丽的鼻子。</p>
如果是个女儿，赵向晚希望能够对她好一点。</p>
认真陪伴她长大，给她最完整的爱。</p>
她一定会很幸福的吧？</p>
有相爱的父母，有和蔼慈祥的爷爷，有清冷优雅的奶奶，有热情快乐的太奶奶，多么温暖的一家人。</p>
这么一想，赵向晚开始对婚礼有所期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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