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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涛凯刚才还嚣张无比的气焰,在赵向晚一番连消带打之后，早就消于无形，听到赵向晚说要比试,紧张地问：“比,怎么比？”</p>赵向晚看向方涛凯：“你说你很忙，最近有什么需要画像的案子？”</p>
“有有有，有案子。”</p>
方涛凯还没说话，雷凌先兴奋起来。</p>
通过刚才赵向晚与方涛凯的的一番对话，雷凌算是看出来了，第一，赵向晚不似外表那么温和,她很有锋芒；第二，季昭有真本事。</p>
正好,局里遇到一个棘手的案子，需要模拟画像,方涛凯忙乎一个星期了还没搞完，重案组都快急死了。偏偏现在刑侦画像师稀罕得很，局里也只有方涛凯这么一个宝贝,急也急不来、催也催不得。</p>
比试好啊,通过比试挫挫方涛凯的傲气。</p>
想到这里，雷凌说：“是一起入室杀人案，凶手伪装成查电表的工人,上门查电表,进入室内之后,如果遇到独自在家的老弱病残，就直接把人杀死，抢劫财物而去；如果遇到家里有成年男人,或者人比较多，就装模作样地查一下电表，做个记录之后离开。目前这个假电表工已经杀了三个人，一个老人、一个女人，一个儿童，䗼质十分恶劣，因为凶案现场多为老旧小区，人口混杂、管理不严，凶手流窜作案，一直没有抓获。”</p>
介绍到这里之后，雷凌看向方涛凯：“凶手没有遮脸，我们已经找到十几个目击证人，目前正在全力完成模拟画像工作。”</p>
赵向晚问方涛凯：“你的进展如何？”</p>
方涛凯皱眉：“十几个人对脸型、眼睛、鼻子、眉毛、嘴巴这些部位的描述不尽相同，我从素材库里挑选出了三、四份合适的型号，今天准备开始画像。”</p>
赵向晚说：“行，那你把目击证人的笔录複印一份给我，我们同时开始工作，两个小时之后，各自拿出画像。”</p>
方涛凯结结巴巴地说：“两，两个小时？”</p>
赵向晚一挑眉：“怎么？时间不够？”</p>
方涛凯头上开始冒汗：“时间根本就不够，虽然型号已经挑选出来，但是不同型号的部位可以拼出一百多个组合，我得一边拼，一边与目标证人反複沟通确认，最后才能完成画像。”</p>
赵向晚听明白了。</p>
假定素材库包括脸型、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这六种，每一种挑选出三个型号，那组合数量就是三的六次方、两百四十三种组合形式。如果再加上人中、眼角纹、肤色等多个种类的话，那拼图的组合数还要呈级数上升，成千、上万的可能䗼都有。</p>
难怪方涛凯说很忙，以一个人的力量来完成这浩瀚的拼图组合，还得不断地修改、完善，估计十几个目击证人所带来的工作量，一个月都不一定完成得了。</p>
赵向晚斜了方涛凯一眼：“你是画像师，不是拼图工人，这一点，宁老师没有和你说过吗？”</p>
方涛凯头顶开始冒冷汗。宁清凝的确在培训班的第一天就强调过这一点，但自</p>
从有了宁清凝的人脸素材库，他已经习惯依赖素材库提供的海量型号，全然忘记了宁老师所强调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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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凌立刻表态：“没问题，我马上出发，接两个目击证人过来。”</p>
魏良複也来了兴致：“可以可以，现在是下午三点一刻，给你们一点准备时间，五点半之前提交作品，我来当评委。”</p>
局长都发了话，方涛凯还能怎么办？</p>
他脑门上的汗，一直没有停过。</p>
他有心想说两个小时的时间不够，但想想他和季昭都只有两个小时，他已经和目击证人沟通过三、四回，素材都已经准备好；而季昭今天刚刚来到瑶市，第一次接触案件，还得熟悉每个目击证人的描述。如果说比试的话，自己还占了先机，哪好意思再说什么时间不够，只得硬着头皮说：“行！”</p>
说完，方涛凯飞快地跑开，往办公室奔去。一边奔一边在脑子里飞快地琢磨，哪些型号可以拼凑在一起，哪些型号摆在一起有违和感，怎样画出一张与大多数目击证人描述一致的嫌疑人画像。</p>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行动起来。</p>
魏良複带小伍出门接目击证人。</p>
大吕拿来目击证人的描述记录，交给赵向晚。</p>
赵向晚谢过之后，开始浏览，捡要紧的内容念给季昭听。</p>
祝康从车上拿来季昭的画夹，又拖来一把靠背椅，让季昭坐下。</p>
季昭坐下之后，一边听赵向晚说话，一边取出一张素描纸，固定在画夹之上。再从画夹边袋中取出一支炭笔，拿出一柄小刀，细细地削着炭笔。</p>
季昭的肌肤如雪色细瓷，手指修长、指节分明，一举一动带着独特的韵律感，即使是削铅笔，也令人看得心旷神怡。</p>
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去，季昭没有动笔。</p>
魏良複没有耐心在办公室等待，背着手离开，离开之前还丢了一句：“我去监督一下小方的工作进度，老薛，这里就交给你。季警官需要什么帮助，你全力支持。”</p>
老薛麻利地拿椅子让赵向晚、祝康坐下，热情地端茶倒水。</p>
赵向晚整理了一下十几位目击证人的描述，有几个共同点。</p>
第一，瘦。凶手是个瘦高个儿，有人说像根竹竿一样，有人说像根烧火棍，还有人说前胸贴后背。</p>
第二，皮肤苍白、说话声音有气无力，眼珠突出，眼神浑浊。结合此人瘦得有点过分，赵向晚怀疑此人外出极少，可能患有糖尿病。</p>
第三，一口黄牙，指尖发黄，身上有很重的烟味。这说明凶手是个老烟枪。</p>
第四，菱形脸，眼窝深陷、颧骨高、额头窄，嘴唇厚，下唇突出，从面相来看，有点南方沿海地区人物的特点，有可能不是湘省本地人。</p>
季昭问了赵向晚几个问题。</p>
【说是瘦高个子的人，分别是男人、女人、还是孩子？】</p>
() 赵向晚对照目击证人，一一给了回複。</p>
季昭点了点头。</p>
【并不算很高，估计在一米七左右，只是目击证人身高不同，观感不一，再加上人瘦，穿工作服，会给人一种错觉。】</p>
赵向晚看着季昭，眼睛里闪着亮亮的光芒。</p>
这光芒，让季昭心里美美的，话也多了起来。</p>
【口音如何？】</p>
赵向晚摇头：“没有说，只是说他口音听着像是瑶市人，但尾音有点怪，”</p>
【怪，那就不是本地人。】</p>
赵向晚：“我也有这种感觉。”</p>
【常年抽烟的人，除了牙齿、指尖发黄外，眼圈会发黑，皱纹、色斑增多。另外，因为反複吸烟，两腮会产生凹陷，拉长人中，同时产生大量唇纹。】</p>
赵向晚看一眼目击证人的描述：“有一个人提到脸颊深陷，没有人说人中、唇纹。”</p>
【头发是否浓密？】</p>
赵向晚摇头：“凶手伪装成电表工上门，身穿蓝色制服，戴了帽子，看不到头发。”</p>
【抽烟导可能造成失眠、内分泌失调，导致秃顶。】</p>
赵向晚看向季昭：“你心里有底了？”</p>
季昭点了点头，微微闭眼，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人像。</p>
待他睁开眼睛，眸光似星光闪耀。</p>
炭笔开始动了。</p>
纸上传来沙沙之声。</p>
还有一个半小时，时间足够。</p>
季昭这回不求快，却更精、更细。</p>
季昭一旦沉浸到画画的状态之中，对外面的一切都听不到、看不到。</p>
祝康知道季昭这个特点，拉了赵向晚一把，稍微压低点声音说话：“干嘛要和那个姓方的比？姓方的老师宁清凝都得喊季昭一声老师，像他这种只是参加了一个培训班，连宁清凝亲传弟子都不算的小喽罗，也配跟季昭比？”</p>
赵向晚微微一笑：“你看，季昭不就顺利开始工作了？”</p>
祝康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p>
难怪赵向晚比试的内容是方涛凯最近接手的案子，原来赵向晚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她只是借着比试为由，让季昭快速接手瑶市的刑侦模拟画像工作。</p>
各个市局都有自己的行动方式、自己的刑侦班底，赵向晚他们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需要一个比较长的相互了解过程。</p>
通过比试，推动大家的了解，加速这个磨合的过程，这就是赵向晚的计划。</p>
祝康对赵向晚佩服得五体投地，拱了拱手：“明白！厉害！”</p>
他问赵向晚：“那，我能做些什么？”</p>
赵向晚看一眼留在办公室里的大吕，对祝康说：“你找他们调阅一下胡蝶一案的卷宗，看能不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尤其是三个团伙的口供，是不是有些遗漏的线索？重点要看胡蝶的生活习惯、䗼格特点、有没有家人、有没有特别的嗜好、有没有在意的人……”</p>
祝康秒懂，立刻点头：“好！”</p>
赵向晚应对方涛凯的强势态度，让一直有点看不惯方涛凯恃才自傲的大吕感觉很爽，听到祝康的要求，很配合地拿出卷宗，认真回答赵向晚与祝康提出的每一个问题。</p>
偌大的办公室里，除了季昭落笔的沙沙声，就是三人的案件讨论声，氛围很和谐。</p>
五点一过，季昭停下笔，转了转手腕。</p>
赵向晚立刻站起，走到季昭身旁：“画完了？”</p>
季昭点点头。</p>
画像被他取下放在办公桌上，看都没有再看一眼。</p>
对季昭而言，画完了，也就代表结束。</p>
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走廊外没有脚步声传来，估计方涛凯还没有完成，季昭再取出一张素描纸，固定在画夹之上。</p>
有条不紊地削炭笔，季昭继续再画。</p>
这一回，他笔走如飞，快速勾勒。</p>
赵向晚拿起画像。</p>
是一张半身像。</p>
画中人一双眼睛闪着阴冷，仿佛在死死地盯着她，令她内心一惊。</p>
大吕好奇地凑近，一看之下，倒抽了一口凉气，脱口而出：“我擦！这人看着就不是个好东西。”</p>
瘦削的一张菱形脸，头发稀疏，连头顶都遮盖不住，两腮深陷、颧骨突出、眼窝深、眼珠突出、嘴唇厚、有些龅牙，嘴唇四周有细密的唇纹，很显老。穿着件磨了边的棉毛衫，外面套了件宽松的蓝外套，衣服的领口有些脏污之色。</p>
这张肖像画，将一个烟龄很长的中年潦倒男子表现得淋漓尽致。</p>
赵向晚与祝康早就知道季昭的本事，可是大吕不知道啊，他整个人神魂为之所压，啧啧称奇：“这是模拟画像？这，这也太厉害了吧？这完全是一张可以挂在艺术馆里展览的艺术作品啊。”</p>
大吕的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连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老烟枪》，怎么样？”</p>
老薛从外面走进来，正听到大吕的夸赞，好奇地走近，一边走一边说话：“怎么？这么快就画好了？我看小方还在办公室里奋战呢。他组合了好几幅画像，可是都不太满意。今天有点冷啊，我都穿厚外套了，他倒好，急得满脑门子都是……”</p>
最后一个“汗”字，在看到画像之后，突然就卡住了。</p>
老薛呆呆地站在画像之前，伸出手虚虚地抚了一下画中人：“唉呀，这是模拟画像？这是刑侦画像？这是根据目击证人描述画出的人像？不可能吧？”</p>
话音未落，季昭站起身，将一张全身速写画像放在桌面，然后自顾自地收拾画具。他的动作依然是缓慢中充满节奏感，将炭笔、削笔刀放进侧面的笔袋，再将画夹合拢，挂在椅边，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p>
速写全身像？</p>
瘦瘦的个子，穿一套满是脏污的工装服，戴着顶帽子，帽沿压得很低。佝偻着腰，一只手抚胸，另一只手捶背，给人一种上气不接下气的病弱感。</p>
大吕和老薛第一次见到有人画出嫌疑人的全身画像，一时之间不知道身在何处。半天才发出一</p>
句：“天呐~”</p>
这还用得着比吗？大吕与老薛摇了摇头，为方涛凯默默地祝福，只希望他不要输得太难看。</p>
季昭对旁边人的惊叹早已习以为常，他抬眸望着赵向晚，瞳仁清亮，倒映着两个小小的人影。</p>
赵向晚冲他点点头，展颜一笑：“干得漂亮！”</p>
过了几分钟，魏良複局长走了进来。</p>
走到办公桌前，看一眼画像，发出一声：“啊！”</p>
过了一会儿，雷凌与小伍走进来，向魏局长报告：“两名目击证人已经接过来，目前在接待室等候。两边的画像都完成了吗？”</p>
魏良複摇摇头，指了指桌面上的两张画像。</p>
雷凌走近，看过一眼之后，也发出一声急促的“啊！”</p>
这画风，一看就不是方涛凯的作品。</p>
一幅正面肖像，一幅全身画像，特征十分明显，让人看过之后，就能把这个人牢牢记住。</p>
魏良複与雷凌交换了一个眼神。</p>
雷凌问：“魏局，还需要等小方的画像吗？”</p>
魏良複心情很複杂：“你觉得呢？”</p>
雷凌叹了一口气：“我懂了。”</p>
说罢，雷凌拿起季昭画的两张画像，找目击证人确认去了。</p>
再等了一会，方涛凯匆匆赶来，手里一张画像。</p>
他将画像交到魏良複手中，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魏局，我，我交稿了。”</p>
魏良複低头看着手中画稿。</p>
菱形脸、高颧骨、三角眼、圆鼻头、厚嘴唇——中规中矩的一张画像，的确与目击证人的描述有五分相似。</p>
可是，怎么说呢？</p>
拼图式的画法，缺乏明暗、阴影变化，脸型与五官的组合相对生硬，特征表达远不如季昭那一幅。尤其是季昭的画像中增加了皱纹、色斑的存在，眼神透着阴冷，突显出此人的不健康、病弱，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p>
这一刻，魏良複忽然体会到了赵向晚刚才所说的“你是画像师，不是拼图工”这句话的内涵。</p>
魏良複一直沉默，搞得方涛凯有些忐忑，左右看看，发现季昭人站在这里，可是画像却不知所踪，忙问：“你们的画像呢？”</p>
【没画吗？】</p>
【果然时间不够吧？】</p>
【牛皮吹破了吧？】</p>
不等方涛凯开口说出心中所想，魏良複大声道：“方涛凯！”</p>
方涛凯下意识立定，挺起胸膛：“到！”</p>
魏良複说：“季警官的画像已经送去请目击证人确认，你就站在这里安静等着，一个字也不要说。”</p>
局长口气不对啊？方涛凯脑袋嗡地一声响，嘴唇紧闭。</p>
十几分钟过去，雷凌兴奋地跑了起来：“魏局，已经确认，证人都说和真人一模一样。一个证人说，他曾经在楼上窗户看过一眼，凶手走到楼下路边的时候，摘下过帽子，的确是秃顶。先前他忘记了，看到这幅画像之后才想了起来。”</p>
雷凌将画像放在方涛凯面前，看到季昭画出来的半身素描、全身速写，方涛凯那一颗狂傲的心忽然就平静下来。</p>
死一般的寂静。</p>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无法逾越的高山。</p>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天才的存在。</p>
如果不是天才，怎么可能在短短两个小时之内，通过口述画得出如此唯妙唯肖、栩栩如生的肖像？</p>
魏良複表情严肃，示意雷凌关上门，将外面一堆看热闹的警察挡在门外。</p>
魏良複看着方涛凯：“找到差距吗？()”</p>
&amp;ldquo;()”</p>
魏良複：“不如谁？”</p>
方涛凯目光转向季昭：“不如季警官，啊，不，季老师。”</p>
魏良複再问：“差距大吗？”</p>
方涛凯即使内心不愿意承认，但两张画像摆在眼前，高下立分，他输得心服口服，重重点了点头：“大！”</p>
魏良複问：“有差距，应该怎么办？”</p>
方涛凯抬起头，认真看向魏良複：“向季老师学习。”</p>
魏良複这才欣慰点头，语重心长地说：“刑侦模拟画像师，是我们公安系统的稀缺人才，你经过三个月的培训就能熟练掌握素材库的应用，将人像拼出来，这说明你有能力。但是你要明白，强中更有强中手，固步自封只会不断退步。希望你借这次季警官过来协助破案的机会，虚心向高手请教，不断提高业务水平。”</p>
方涛凯大声道：“是！”</p>
魏良複训完自己人，这才转过脸来看向季昭：“季警官，你这画像水平不得了，欢迎您过来指导交流，以后，小方你就请多带一带啊。”</p>
季昭微微颔首，没有任何表情。</p>
魏良複现在看季昭，就像见到一朵花一样，美得不行。在心里暗道许黑脸终于干了一回人事，送这么个宝贝过来。假电表工杀人一案，有了季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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