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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噼里啪啦,震耳欲聋。</p>周姑射拎着夙寒声进了屋内后，抬手掐了个结界阻挡噪音，转身随手拍在夙寒声还在捂耳朵的爪子上。</p>
夙寒声失去记忆后还没见过打他的人,当即“嘶”了声,委屈地放下手。</p>
周姑射嫌连榻上的小案碍事，直接抬手一掀,盘膝坐在连榻上拍了拍,道：“来。”</p>
夙寒声乖乖地爬上去,坐在周姑射对面，伸出手。</p>
周姑射蹙眉：“干什么？”</p>
“治病。”夙寒声道，“不吃药吗？”</p>
周姑射瞥他，抬起手朝夙寒声眉心轻轻一弹：“要是随随便便吃个药都能好，我还忙活什么——闭眼,别看我的手,都斗鸡眼了。”</p>
夙寒声听周姑射的话,彻底放松身体。</p>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有大病,但爹和叔父请来的周姑射说有那自己八成就是有的，所以十分配合。</p>
眼前一阵黑暗，只有周姑射和他的呼吸声隐约传来,但不知周姑射对他的识海做了什么,耳边的两道呼吸声越来越轻、越来越弱。</p>
悄无声息间,好像只剩下自己一呼一吸的声音。</p>
“小医仙？”夙寒声觉得害怕,尝试着轻轻喊道。</p>
耳畔无人回应。</p>
夙寒声自醒来后所经历的全是毫不犹豫的偏爱和宠溺,眼神溢满清澈的愚蠢,周姑射让他闭上眼睛，他就算害怕也会紧紧闭着。</p>
直到有个陌生的声音笑了声，淡淡道：“想一直留在这儿吗？”</p>
夙寒声疑惑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不在寒茫苑中，环顾四周一片雪白茫茫。</p>
有个虚幻的看不出五官的面容站在他面前，衣袍瞧着好像前几日他刚醒来时穿得那个纹样，温和又威压的气势从面前人身上缓缓倾泻而出，让人望而生畏。</p>
夙寒声茫然看他：“什么？”</p>
他醒来后有太多人来寻自己，已不会再问“你是谁”这个问题了，总归都是自己之前认识的吧。</p>
那人轻笑，抬手微动。</p>
夙寒声整个身体陡然从半空中飘浮而起，随着祂一起缓缓入云间。</p>
“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吗？”</p>
夙寒声点点头：“想的。”</p>
“若是你找回之前的记忆，此前经历的两世苦难仍会在你识海中无法再抹除。”那人声音温和极了，像是在哄孩子般，“但你若安于现状，便能继续安稳日子……”</p>
夙寒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下看去。</p>
两人身处寒茫苑的虚空之中，就见偌大院中夙玄临好像已经和崇珏打起来了。</p>
应见画不知何时竟然也从旧符陵过来，正在那喋喋不休说着什么，整个院子几乎都要被悍然的灵力给摧毁了。</p>
好似战场，又如炼狱。</p>
夙寒声：“……”</p>
这种日子……算安稳？</p>
天道似乎也噎了下，好半晌才幽幽找补道：“……无忧无虑、所有人皆关系爱护你的安、稳日子。”</p>
“安稳”这两个字还着重点了下。</p>
夙寒声怔怔在原地，看着下方的鸡飞狗跳，好一会突然问道：“我如今的无忧无虑，是因我之前的苦难吗？”</p>
天道似乎没料到夙寒声会问出这个问题，想了想才淡声道：“并不全是。”</p>
夙玄临、应见画和徐南衔他们是因为血脉和同门，哪怕没有前世和今生那些经历，夙寒声仍会成为应煦宗上下喜爱的小少君。</p>
崇珏……或许就不同了。</p>
夙寒声沉默下来。</p>
自从醒来后，世间一切于他而言皆是陌生的，短短几日他便从神智三四岁的模样飞快长大，虽然脑海意识已成熟，但却没有半分记忆支撑。</p>
他按着自己的心口，抿了下唇。</p>
无论夙玄临他们给自己多少爱，却始终填不满空荡荡的心口。</p>
好半天，夙寒声才道：“我想要我的记忆。”</p>
天道：“哪怕那些记忆会让你痛苦不堪？”</p>
夙寒声点头。</p>
“你确定？”</p>
“你、你要是再问下去……”夙寒声眉梢缓缓落下来，闷闷道，“我就不确定了。”</p>
天道：“……”</p>
还以为多大毅力呢？</p>
不过想想也是，凭夙寒声不懂任何人情世故、也无记忆支撑的模样，本就像个孩子一样容易被人带着跑。</p>
天道没忍住笑了起来，放轻声音道：“苦难并不值得记住，失去对你来说是件幸事。”</p>
夙寒声没什么观念，可听到这话却紧皱起眉头：“不记住的话，那我不白受苦了？”</p>
天道：“……”</p>
话虽如此……</p>
“如果我没有记忆的话，我就不是我了。”夙寒声对这个概念却十分执着，说着说着眉眼那点迷惘便逐渐消失，“我不想当其他人，我只想当我。”</p>
经历和记忆会造就整个人的䗼格、观念、情感，若没了记忆，那他便不再是所有人眼中的夙寒声，而变成一个……彻头彻尾改变的陌生人。</p>
夙寒声恐惧这个。</p>
天道默然注视他许久，好像无声叹了口气，缓缓伸手朝他眉心探来。</p>
“好。”</p>
夙寒声注视着那只手点出一道金灿的灵力，悄无声息没入自己的眉心。</p>
识海中轰的一声，好像平静的水面陡然掀起惊涛骇浪，无数记忆铺天盖地汹涌而来，顷刻塞满夙寒声空荡荡的脑海。</p>
***</p>
夙玄临要气疯了。</p>
自从他看到留影珠里面的画面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撒了绳子的疯狗，一心只想斩了崇珏狗头，全无仙君的高深莫测成熟稳重。</p>
一顿骂仗后，崇珏依然白衣飘然站在那，没有半句回嘴，夙玄临没出气，反而更炸了。</p>
他活像是点着了的炮仗，强行忍着冷冷道：“你想解释什么？”</p>
崇珏神色淡然，慢条斯理地道：“仔细想了想，又没什么可解释的，我和萧萧之事已成事实。你若生气便冲我来，别吓到他。”</p>
夙玄临：“……”</p>
夙玄临眼前一黑，往后直接仰倒过去。</p>
应见画一把扶住他：“师尊！”</p>
“杀了他。”夙玄临气息奄奄地指使徒儿，道，“快去。”</p>
应见画犹豫：“师尊，这……”</p>
“他都染指你小师弟了，你还婆婆妈妈犹犹豫豫！”夙玄临无差别攻击，怒道，“怎么，你还想为他说话不成？”</p>
应见画肃然道：“不是，是徒儿打不过。”</p>
夙玄临：“……”</p>
要你何用？</p>
夙玄临道：“取、取我的剑来。”</p>
他今日非得宰了崇珏不可。</p>
应见画还记着夙寒声在通天塔说的那句“合籍”，试探着道：“师尊息怒，此事动怒也无用，何不叫萧萧过来问问清楚。”</p>
夙玄临还在艰难保持最后一丝理智，见状顿时觉得有理，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萧萧呢？”</p>
崇珏道：“小医仙把萧萧……”</p>
“住口！”夙玄临冷冷道，“叫着孩子的乳名，干得却是那种龌龊的勾当，你那老脸还要不要？”</p>
崇珏：“……”</p>
崇珏从善如流：“嗯，小医仙把我道侣叫去屋内，许是治病了。”</p>
夙玄临：“？”</p>
应见画：“……”</p>
我的剑呢，取我的剑来！</p>
夙玄临脸色惨白，嘴唇都在哆嗦：“你……你再给我说一遍？”</p>
崇珏很体贴地没有再重複，省得夙玄临昏死当场。</p>
就在鸡飞狗跳之际，房门突然被打开，周姑射随意理了理衣摆，优雅地从中走出。</p>
三人不约而同看去。</p>
周姑射本目不斜视从战场似的一堆废墟中缓步而过，在路过夙玄临时突然一歪头，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道：“仙君怒火攻心，需平心静气。”</p>
说罢，她又看了看崇珏，点头：“嗯，世尊本就平心静气了。”</p>
说完，踩着一地的废墟，施施然走了。</p>
众人：“……”</p>
夙玄临脸色阴沉至极，几乎带着刀子朝崇珏狠狠看去。</p>
自己暴跳如雷歇斯底里，此獠倒好，还端上了？</p>
夙玄临手指一动，觉得不行了，得动手了，否则自己真的得怒火攻心而死。</p>
恰在这时，门又被打开，夙寒声打着哈欠走出来，随意瞥见四周的废墟，眉头轻轻一皱。</p>
夙玄临立刻将吃人的表情收了起来，咳了几声，试探着问道：“萧萧，刚才姑射来寻你……”</p>
到底是帮你恢複记忆，还是对你有情？</p>
“没事。”夙寒声随口说了句，他环顾四周，见伴生树都被这两人的气势给震得疯狂掉叶子，整个院子像是被人洗劫了似的，蹙眉道，“你们做什么呢？”</p>
夙玄临气势已收了回去，飘在半空乱舞的棋子簌簌往下落。</p>
他憋了半天，不清楚夙寒声有没有恢複记忆，只能沉着脸道：“和你叔父下棋呢。”</p>
“哦。”</p>
夙寒声顺势看向崇珏。</p>
崇珏对上夙寒声的视线，眉梢微微一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眸中浮现些许不易察觉的笑容。</p>
夙寒声抬手动了下，安分好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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