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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瑶这番锐意整顿，说到底还是得罪了人，管事的油水少了，闺府上下份例几乎减少一半，众人明面上不敢吱声，私下却吃沈瑶的埋怨，不过沈瑶也聪慧，先狠狠地节省了一笔，打了众人一个巴掌，旋即又给了一个甜枣。</p>夫人老爷这一层次月例不动，年轻的奶奶爷们，少爷与姑娘，每月增加一两银子月例，所有管事增加五百文钱月例，这个消息传出，原先的怨愤顿时烟消云散，谢府吃穿用度本就铺张，少一些实则碍不了什么事，可银子是实打实的好处。</p>
如此一来，府上管事名额反倒成了香饽饽，沈瑶已放出要裁撤冗仆的消息，府内人心惶惶，各自想方设法走门路，以求能留下来当差。</p>
接下来数日，沈瑶将家务悉数交给二奶奶周氏与谢京，自个儿独自拧着人事簿册开始琢磨，裁员可是后宅的头等大事，沈瑶慎之又慎，不敢轻举妄动。</p>
对于谢家众人来说，裁撤人手便是一口悬在头顶的利剑，只要剑还没落下来，谁也不敢违拗沈瑶，沈瑶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先立规矩。</p>
腊月初十这一日，谢钦夜值至凌晨回府，将将沐浴上床，床褥往下一陷，便将沈瑶给搅醒了，她迷蒙地睁开眼先瞥了一眼窗外，窗棂黑漆漆的，一丝光亮也无，便将视线挪至那修长的身影，问了一句，</p>
&#34;什么时辰了?&#34;</p>
谢钦见她撑起半个身子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厚厚的大红鸳鸯喜被，差点要滑落，连忙抬手将她往下一按，替她掖好被褥，</p>
&#34;卯时初，还早，你再睡一会儿。&#34;</p>
他晓得沈瑶近来忙着家务，天色微亮便要起来，虽然高兴她融入谢家，却也不愿她吃苦。沈瑶昨夜睡得早，这会儿其实也睡饱了，小声嘟囔，&#34;帮我将外衫拿进来。&#34;谢钦只能将挂在帘外的厚袄子递给她，沈瑶稍稍裹紧在床榻坐起，依着软枕看着他，&#34;你最近回得越来越晚，是不是再过几日，干脆不回来了?除夕也去衙门过得了?&#34;谢钦听出妻子的埋怨，微微苦笑。</p>
近来朝中在商议年终冬祭的人选，天子每到寒冬腊月，旧疾複发，几乎出不了奉天殿，自然不会亲祭，依照往年惯例，该由太子去永定门内的天坛与山川坛祭祀，只是太子被幽禁，皇帝至今还没松口将他放出来，朝中物议沸然，户部吕尚书为太子奔走呼号，意图借此机会解禁太子，三皇子一党则</p>
恨不得一鼓作气，取太子代之，两党彻底撕破了脸面。</p>
诸多压力到最后自然汇聚到内阁以及奉天殿。谢钦恰恰要乘势摁死太子与三皇子，故而近来着实是忙得很，都没功夫与沈瑶好好说一会儿话。</p>
今日论理他不必去朝堂，离着约定与幕僚议事还有四个时辰，谢钦决定趁此机会安抚妻子，他掀开沈瑶的被褥，躺了进去，温声答道，</p>
&#34;是我不好，近来忙着对付太子，无暇照料你。&#34;</p>
沈瑶一听与太子有关，哪里真能怪他，便挪了挪身子，靠在他胸膛， “我就是想请教你一桩事。&#34;</p>
&#34;你说。&#34;谢钦抬手将她捂在胳膊肘里。</p>
沈瑶道， &#34;谢家这么多人，每日大事上十件，小事上百件，若是事事都要过问，岂不累坏?我若不管，底下的人相互勾结蒙骗我怎么办?谢大人，您是当朝首辅，快教教我，你是怎么约束住天底下那么多官吏?&#34;</p>
谢钦失笑，按了按眉心，叹道， “原来是这事啊。”他忙了一宿实则有些疲惫，语气放得很慢，娓娓道来。</p>
&#34;想要管事，首先要管人，朝中千丝万缕，派系极多，后宅亦是，可万变不离其宗，想要管人，你得捏住两柄尚方宝剑，一是人事，一是财权，府中人事任免悉数抓在手里，什么人可以留任管事，哪些人可以当肥差，每个人月银是多少，得都由你说了算，将这两处捏在手里，你便握住了后宅的命脉，如此，便管住了人。&#34;</p>
&#34;可管住了人和事还不够，得管得轻松些，怎么办?一手抓考核，一手抓刑罚。&#34;</p>
&#34;譬如两年前，我为了约束六部，特设六科给事中，礼，吏，户，兵，刑，工共六科，凡事驾帖从内阁发出，必须经过给事中按印，事情完成，也得给事中消帖，一月下来，哪一部公务延迟，一目了然，每年升迁或俸禄发放全部依照考核来。&#34;</p>
&#34;你也一样，在议事厅着人将每日事务列上，完成者消帖，再设一揭发的暗箱为辅助，她们相互监督比你遣人督促要省事得多，回头效率必定大大提升，也能减少她们相互勾结贪墨公银的机会，此外着一人专掌刑罚，赏罚分明，你便可稳坐钓鱼台。&#34;</p>
沈瑶听了眼眸发亮，满脸的佩服， &#34;真不愧是谢首辅，运</p>
筹帷幄，正中要害，我便按你说的做。&#34;</p>
想是过于激动，她捧着谢钦狠狠亲了一口，亲得谢钦脸颊覆满了口水，谢钦抚了抚黏黏的口液。沈瑶将眉头一挑， &#34;怎么，嫌弃呀?&#34;</p>
&#34;怎么会?&#34;谢钦轻轻笑了笑，说着就要来亲她的嘴，沈瑶却避开了，她睡了一夜，还未漱口，谢钦身上散发着皂角香，可知刚洗漱过来，沈瑶还做不到没脸没皮与他亲热。</p>
谢钦非要亲，沈瑶只能往他怀里一躲，一来二去，脸塞在他脖颈，人也趴在他身上。然后她察觉到了谢钦的反应，面颊腾得一红。</p>
谢钦抱着半骑在身上的人儿，手其实是松开的，预备着她翻下身，可沈瑶却没动，谢钦喉结翻滚了滚。</p>
两厢呼吸声清晰可辨，帐内蓦地安静下来。</p>
沈瑶脑子一抽，鬼使神差问， &#34;你忙了一宿应该很累吧?&#34;谢钦方才满脸的疲惫，不曾掩饰，沈瑶看得出来。谢钦像是一根绷紧的弦，忽然被人拨了一下，这话让他怎么答。</p>
首辅毕竟是首辅，说话很有水准。</p>
“与你在一起时，我何尝累过?任何时候都不会觉得累，反而总是害怕这种欢愉不能长长久久。</p>
他的每一个字像是烙铁，一下一下印在她心坎，烫得很。</p>
原是调侃的那个人，现在反而被架在火上烤。想是他气息过于强势，沈瑶招架不住，干脆将头额顶着他下颌，将他的眼神给顶开。谢钦望着帐顶，缓缓吁了一口气。</p>
沉默像是潮，在帐内无声荡漾。</p>
那个人用小嘴隔着寝衣在他胸前来回拨动，然后传来闷闷的嗓音。</p>
“可是我现在还不想生孩子。”</p>
谢钦手指微微一颤，克制着没动，&#34;如果你不想，你可以永远不生。&#34;</p>
沈瑶诧异地抬起眸，看了他片刻，急着辩解道， “我没说永远不要，我只是现在不想要，我还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34;</p>
她对娘这样的身份过于陌生，甚至有些抵触，更不知道怎么当好一个娘。</p>
谢钦轻轻吻了吻她发梢， “我都明白。”</p>
沈瑶又道， “再说了，你那么多家产，不生个孩子继承，可不亏么?”她可不想便宜了外人。谢钦从未</p>
想过这一层，他不在意，只是沈瑶有了生孩子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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