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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教授的眼神，透过老花镜仍然犀利。常千愣住了，支吾半天也没编出一个像样的理由。
老教授自以为理解了常千的迟疑：”你是有什么亲人在考古组吗？别担心，透漏信息是不合规矩，下不为例就好了，我不会举报他的。”
常千如梦初醒，连连点头，忙忙称对。
常千就说：“我二叔在考古队嘛......”
但是老教授又问：”你二叔叫什么名字，我也在考古组中担任特聘专家，也能照应一二。”
常千人又傻了。
他哪有什么二叔，他只是下意识地撒一个谎。
——他总不能直白告诉老教授，这些都是自己穿越一千年前知道的吧。
然后自己还可以一本正经地告诉老教授，说教授教授您先别惊讶我得告诉您您待会会更惊讶。
什么？您问为什么？
哈！那还不是因为千年前有超凡力量就跟传说里的仙人一样，对，没错，您学生没疯，这些话我一口气告诉您就是担心您接受不了。
常千愁眉苦脸，感受着老教授审视的目光，憋了半天，支吾说：“您就别问了，您早晚会知道的。”
老教授有点生气：“你这孩子忒墨迹，什么早晚不早晚的，我在组里还是有点影响力……你把他名字告诉我，我还要先批评他外泄消息呢！”
老教授打定主意：“让他给我做一个三千字的检讨就行了，规律不能破嘛。”
常千一时无话可说。
老教授看到常千皱着眉，以为他还在犹豫，又说道：“哎，我让他私下给我做检讨，不会丢面子的!”
常千吭哧半天，涨红了脸。
老教授还在看着他。
常千想了半天。
最后他指着窗外，一字一句组织语言：”您看现在是中午了，早晚会知道也不是中午啊……”
老教授：？？？
常千赶紧一把拉住老教授往门外走：“您看也是饭点了，我就请您吃点东西吧？”
不给老教授说话的时间，常千深吸一口气，连珠似的美食名酝酿在嘴边，尬笑说，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炉猪炉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儿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卤什件儿……您想吃哪个？”
老教授在常千报菜名的时候才反应回来，他又是气又是笑，说了一句：“你这孩子不愧是燕京本地人，嘴巴就是灵。”
常千忙着绕口令，也就没听到。
老教授看了眼常千，感慨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问什么都不肯轻易说，就像我孙女一样……”
常千赶紧接住话茬子：“没听您说过，您还有孙女呢？”
“是啊，那丫头今年刚上大一，整日疯疯癫癫的。”
常千跟着老教授笑：“女孩那叫外向活泼，您可不能背后这么说您孙女。”
老教授摇头：“前日我陪丫头去做志愿者，我一时没留意，她就以为躺在车站里睡觉的旅客死了......叫了一辆车，抬着人放公墓里了。”
老教授叹了口气：“这丫头能考上大学也不傻啊，每日这样疯疯癫癫的......”
常千：……
常千领着老教授去了楼下的面馆，不由分说请了客，然后目送着老教授骑着自行车走远。
常千在老教授的背影彻底消失后才走上了楼。
常千吐了一口气，自以为糊弄过去了。
他没想到老教授在拐角处拿出了手机。
老教授认为规矩不能破，打定主意要让常千的二叔做一份检查。
老教授拨通了导员的电话：“李老师，我想询问一下，常千家里是不是有在省考古组工作的亲人？”
电话那端说了长长短短几句话。
老教授竟然惊讶地直接刹住了车。
沉默片刻，老教授道谢，然后挂了电话。
老教授在暮春初夏的日头下骑车，皱着眉头。
常千妈妈在他小时候出了车祸，当场死亡；父亲是孤儿，得了胃癌，三年前去世了……
这是老教授刚刚在电话里知道的——导员曾经看过班级里学生的档案，因此对常千印象深刻。
老教授骑着车，又叹了口气。
“这孩子撒谎干什么......”
“都不容易啊……”
“怎么活？偷着过，蒙着乐呗……”
常千上楼之后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叠报纸包好的钱。
他沉默盯了一会，起身，把它收了起来。
大概是直接的关切，最动人肺腑吧。
——这种感觉真好，你为活着而努力，而你不仅仅是孤军奋战了，你的援军就在远方舞着旗，策着马，大张旗鼓地来救你。
常千再次拿出了双鱼玉佩，深吸一口气，额头抵在上面。
他感觉全身洋溢着力量和希望。
汉元帝十三年，你们未来的大将常遇春，回来了！
大槐树底下的少年睁开了眼睛。
常千在树下睁开眼睛，已经是傍晚了，下起了雨。
天空乌黑得可怕。
常千看到里里外外三层人群围着自己，沉默地站着。
常千只看一眼，感觉心里瘆得慌。
——这些人背着微弱的光站着，脸是漆黑一片。雨水打在他们身上也毫无反应，像堆个头高低的人形雕塑，头死死对着常千。
常千不寒而栗。
见常千醒了，里层的一个人形雕塑突然动了，身体僵硬地走向常千。
他佝偻着身体，蹒跚，走路姿势有些怪异。
常千屈膝，目光强撑狠厉：“别过来，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那个黑影并不说话。
常千看着他一步步逼近，一咬牙，抡着拳头砸了上去。
“这是什么鬼东西！”
常千的手腕被紧紧锢住了，那只手像鸡爪一样钳着。
黑影凑近，常千看到了村中老头那双浑浊的眼睛。
他声音带着嘶哑开口：“公子勿惊，我们是来找你的。”
常千认出来了他，是山脚下的老头。
常千莫名觉得这双眼睛瘆人，他扭头避过去：“老丈找我有什么事？”
老头指着树外的大雨：“我们看到乌云来了，担心公子，便来寻了。”
围着的三层人群如同加了润滑油的生锈机器，突然也开口，声音同样透些嘶哑。
“嗯对，嗯对。”
“老村长担心公子，带上我们来寻您了。”
“下了大雨您就没地方睡觉了，我们带您回去。”
他们都发声了，常千心里稍微安定些，他还有些疑惑，
“你们走了这么远来寻我吗？”
老头笑着说：“这一片最大的村镇就在我们那儿，下了雨，您就没地方避雨过夜了。”
常千看着老头，才发现他脸上皱子太多了，笑起来脸皮像要掉下来。
老头拉着常千往回走：“这雨还在下，公子，我们赶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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