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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千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济楚山山神像下。说是山神庙倒也不准确，这座庙残损不堪，外面雨意湿气能透过无处不在的缝隙进入，墙角是杂草，神像的右手断了，左手横在胸前，掌心中托的是兔子还是鹿已然难以分辨……
与其说是山神，不如说是不被朝廷正统所认可的山鬼。
这座山鬼庙兴许荒废二十年了，常年醒时枕着石头制的山鬼断手，躺在左手之下。他面前有一堆不是很旺的篝火。
常千下意识打个寒颤，靠近火堆，保暖，拉紧衣裳，却“撕拉”了一下扯掉了胳膊上的一根布条。
这一切无比真实，好像从之前看的第一视角电影，彻底溶了进去，再难分割。
常千将布条扔入火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搜索信息。
他能感受到篝火的温度，庙里的寒意，也听得到庙外雨珠打在地上的声音……恐怕这都是真的，孟离的话也是真的，那么自己之前零散获得的消息一定能救自己的命！
常千深呼吸，尽力平複身体的战栗，掐着眉头回想。
孟离说过，一定要做常遇春应该做的事情。
而梦境里穿明黄龙袍的天子也提到过“山鬼祠”，如若没有记错的话，历史中常遇春片刻后会救下他和德叔，凭借狐假虎威之事……
篝火负隅顽抗着湿气，兴许一会儿就会熄灭，火光打在常千的身上和脸上，露出了一副肮脏瘦弱的身躯和一张青筋皱起、苦思冥想的脸。
“还有香火金丹和僭矩的毒丸……”常千想，“依照天子话里意思，常遇春会吞一个入肚……”
那么它们会被放在哪里？常千抬头，借着火光环视四周，但是可见度只有四五米，其余的黝黑模糊。
那天子和德叔不知道何时会逃亡至此，自己必须抓紧时间。
常千撑着地站起来，企图从篝火堆中抽出一根木柴来照明，
但他很快放弃了——执意这么做的话火堆就会熄灭，那么他连唯一的光和热也丧失了。
“庙里这么大，香火金丹和毒丸似乎也很重要……那么它们一定会放在一个特殊的地方。”
常千转头看向济楚山鬼像。
山鬼像前祭食大概是被老鼠叼走了吧，只剩下一张三条腿的红木桌子，桌子上放了张黄色符纸和两颗玄青色小石块。
常千扫了符纸一眼，觉得与蓝衫道士的黄符有些相像，只不过蓝衫道士的符纸上画的是一个玄涩深奥的图像，像条龙；这张符纸上只写了八个大字。
常千意外地发现自己看得懂，情不自禁念出声来，
“投石问道，济楚指路。”
常千第一反应就是这八个字是劝人信奉济楚山鬼的。
可是远处出现了一声巨响，区别于雨声，一下打断了常千了的思考。
没再多想，常千匆匆将黄符和石块塞进怀中，转身继续去找丹丸。
常千直觉想，它们一定在山鬼像附近！
他爬下身子下底座找，在山鬼像四周找，甚至爬上了神像最高处来寻找。
与此同时，远处开始有接二连三的响声，像重物与重物的碰撞声，可是常千仍然一无所获。
常千爬上神像又爬下来，担心疏漏，又爬了上去，找了两个来回。
百觅不得。
常千站在神像尚好的左手掌心中，扶着一个不知道是鹿还是兔子的石像，全身抖冷，面色灰惨。
“到底在哪？”常千问向空气，神色颓然。
时间大抵是来不及了。
庙外的打斗声越来越清晰，常千能感受到自己脚下的山鬼石像都在摇动。
常千本来猜测香火金丹和毒丸就应该在山鬼像旁，还应该是还个特殊位置，但兴许是他猜错了。
常千扶着似鹿似兔的小石像，坐在了山鬼像的左掌中。
这个小石像张着嘴，四脚着地，头向上仰，做出鼻子在嗅东西的样子。
常千冷眼看着小石像，把头靠在上面，触感冰凉。他全身疲惫。
毫无征兆地，常千突然就急了，攥起拳头，也不顾手与石头谁硬，猛猛向小石像脸上捶，一下接一下，声音带点哭腔：“仰着头，你他妈看不起谁呢？”
似鹿似兔的小石像不闻不顾，仍然倔强地仰着头。
庙外的打斗声已经变成了重重的踏地声，沉闷得像云层在碰撞。可能打斗中一方落败，向此处窜，另一方紧追不舍。
可是常千对庙外的声音也不闻不顾，认命般地，还在捶打小石像，打的双手刺骨的痛，血染红了小石像的脸。
“你他妈告诉我，该怎么办？”常千狠狠地吼，喉咙里吼出了血腥味。
常千用尽所有力气打出了最后一拳，泄愤一样。因为出拳太猛，拳头没有打准小石像的脸，反而从侧面打进了小石像的嘴里。常千身子一个踉跄，从高大的山鬼像上摔了下来。
常千狼狈抬起头来，身体摔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眩晕恶心。可是眼睛突然有了光。
常千挣扎着双膝着地，疯狗一样在漆黑的地面上找东西。
他刚才最后一拳打偏了，打进了小石像的嘴里，却意外地打出了两个圆状、丹药形的小东西。
常千看着它们被拳头打飞，抛物线跌落，划出条平滑曲线。
柳暗花明，无绝人之路！
常千抑制不住激动，口中念叨：”香火金丹和毒丸……香火金丹和毒丸……”
他趴在地上，为了防止疏漏每一寸地方，匍匐前进。地上的篝火已经熄灭了，漆黑的木炭里有星星点点的火金色荧光，尚有再燃的可能。
“找到了！哈哈哈哈……我没有猜错！我找到了！”
常千左右分别攥着两颗从小石像嘴里跌落的丹丸。他激动得无与伦比，乃至癫狂。
常千左手攥的是暗蓝色丹药，右手攥的是土黄色。他攥得指甲都压进了肉里。常千眼神炽热：“其中一枚必是香火金丹！”
此时庙外跌撞的脚步声却停了，一个咳嗽的中年人推门而入，腰上悬葫芦，带着一股子血腥味，背着一个十五六岁的昏迷少年。
时间来不及多想，常千一下把土黄色的丹药塞入了口中，因为他觉得香火金丹呈黄色的可能䗼更大。
丹药入口，顿时像温水一样化开，流入腹脏，全身的湿寒一扫而空。
常千面露喜意，他觉得自己猜对了。
中年人迟疑地看着眼前破落年轻人，他头发乱得像乞丐，没有练气士的气势也无武夫的体魄。
但是别无他法，中年人将背上少年轻放在地上，躬身长鞠：”阁下可是济楚山鬼？冀州清河徐氏徐德，徐景愿拜为麾下，只恳求庇护！”
常千若有所思，如此说来，穿明黄龙袍的天子的确是燕朝开国太祖，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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