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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粟每石三十钱，是大宗市价，吾等无议，可这百车生铁要价三百五十万钱，会不会贵了些？”白泰和语气谨慎。
雒阳缺铁至今，价格已经翻了一番，高兆的叫价是两倍有余，不是一般的贵。
“贵了？”
高兆笑了笑，扭头望向北方。
“算上时间，秦国新将郑安平率领两万精卒，这一两日应该抵达邯郸了吧。”
白泰和愕然。
台榭内，只有风吹动缟缦的声音。
高兆接着说道：
“长平一战中赵国大败，被坑杀四十余万兵卒，几乎是赵国大半青壮，如今邯郸之战，诸国更加认为赵国无望胜算。可现在雒阳的铁价，还是基于一线希望：赵国能够顶得住秦国，至少邯郸不会沦陷，这样赵国之东地和北地尚能苟存。如此，戎狄矿石才能继续冶炼于邯郸，铁锭能够南下于雒阳。”
“赵都邯郸除了是当今天下最大最先进的冶铁中心，还是中原北地最重要的商贸枢纽，也是北地最繁华最坚固的城池，一旦被秦人攻破，整个赵国都将难複存在。届时诸国商贸断联，雒阳无法置身事外”
“秦人不会停下战争步伐，接着定会剑指韩楚魏之一，中原便只能全力备战，禁止铜铁贸易，届时雒阳只能任由秦国宰割，铁价翻几番都有可能。”
高兆没有说的是，秦赵两国皆号称兴兵四五十万，那是加上后勤、杂役和役兵的数目，真正打仗的训练过兵卒，双方恐怕不会超过十万，此时秦将郑安平驰援精兵两万，不是小数目。
商人的嗅觉是最敏锐的，在上一世有个梗，说鹰国的大选从宣布竞选开始，义乌的资本家们就已经知道大选结果。
剩下的话，高兆认为无需说。
“公子胸有商纬，纵横捭阖，老夫佩服，难怪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作为。”
白泰和抚掌赞道。
但接着脸色一转，问：“只是这等军事机密，连王廷公室都尚未知晓，公子从何得知？”
高兆无动于衷。
意思很明显：这是驵侩的规矩，无可奉告。
白泰和无奈地叹了口气，点头表示理解。
其实想想都明白，这等军事机密不是秦廷军方，还能有谁，他只是想尝试下撬撬高兆的嘴而已。
“三百五十万圜钱，是起步价。”
高兆切回主题。
“起步价？难道公子此次前来，不是敲定生意吗？”
这都登门了。
高兆摇头。
“我会接着寻访雒阳几大商家，一起竞标。卖百车生铁，价高者得，买万石精粟，价低者中。”
“原来如此，可惜。”
白泰和不知道竞标为何物，但听得明白，表情有些失落。
周国三面环秦，了解天下形势的人都会意识到一个问题：秦一统天下之势，难挡矣，秦廷有人才能安家保业，一要攀上秦官，时间越快越好，官位越高越好。
但秦国自商鞅变法后，除了吸引诸国人才流入，其它基本对外封锁，周国国内鲜有与秦廷建立深厚关系的家族。
要是白府能做成这两笔生意，获利是其次的，白府在雒阳的影响力必将大增，更能借助这两单生意背后的秦人，与秦廷建立关系，日后收益无可计量。
白府的创业先祖白圭，生前遗训子女不得参政，导致白府现在再家大业大，在雒阳几大豪门中，实力顶多处于中间位置。
雒阳四门八府十六家，白府未必争得过其它几家。
“交期呢？”白泰和问。
“皆为一个月。”
对于大宗贸易的交期，粮食是长了些，铁是战略资源，交期一个月很合理。
白泰和点头，表示认可。
“如何交割？”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当面双清，地点依各家方案而定。”
前者意味着这两单生意基本没有风险，后者意味着关税、市税、路税等各种税费，以及运输、装卸和护送等问题，是各家要竞争的内容，
“那诚意金呢？”
这是关键问题。
如果高兆出自公族高府，自然不是问题，但现在他隐讳着身份和货源货主，如果说要订金，就涉嫌骗订跑路的市井招数了。
“无需。”
“不需？”白泰和暗中释然。
不用订金，眼前之人就不可能会是骗子。
他目光炽热。
“无需诚意金，公子难道不怕万一途中变故，对方反悔不履约？”
“我想应该没人会笨到得罪我吧？”
周冣：“……”
白泰然：“……”
老祖宗：“……”
高兆那是脱口而出的，来自上一世的䗼格和自信。
意识到在王卿周冣前，在据说拜天子为兄的老祖宗前，还是不要那么高调的好，他苦笑了笑，连忙解释：
“我的意思是，能签敢签这两单生意的，只会是雒阳最具实力的几大商贾，他们定会珍视信誉为自己生命，所以届时无论有什么变故，应该都不会毁约。”
“那是自然。”白泰和苦笑了笑。
“三日后，望丈大人能够一展白府实力，将最优方案于午时前送至鹿鸣楼。午时一刻，我将公示各家方案，择优而定。”
说完，高兆朝三人一一揖礼，准备告辞。
“等下。”
一直服侍在老祖宗身边的少女，忽然开口叫住他。
高兆初入缦内时，就大概猜到她应该不是什么侍女，能趴在老祖宗的膝盖上。
她看上去年纪和高兆差不多，一身素白曲裾深衣，罕见粉裘披身，犹如清水濢莲。
“你说话这么厉害，会作诗辞吗？”
高兆：“……”
要不是看过《战国策》，追过《大秦赋》，我估计会想进行第二次重生。
作诗辞？开什么玩笑，小学中学时背过，但早送给大学导师当礼物了。
“小白，别胡闹。”
老祖宗睁开眼睛对少女佯责道，朝高兆挥了挥手，示意可以离开。
“抱歉，不会。”
能被老祖宗这么宠的，身份和地位肯定不简单，高兆朝被叫小白的少女还是拱手回应。
小白灵眸微搭，有些失望。
“女公子不要……啊！”
院外，忽然传来惨叫声。
听上去还不是一下，而是一阵接着一阵。
就在高兆皱眉时，一个长相与年纪都和小白差不多的女子，冲进仁阁跑到拱门下。
与灵气翩翩的小白不同的，她手握丈长银枪，身披白狐皮甲，扎着长马尾辫，英姿飒爽。
高兆心中闪过“花木兰”三字。
院外紧跟着跑进几名府卫，灰头土脸，跪围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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