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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圆圆记事 > 88 花重锦官城 王府里灯火通明,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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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里灯火通明, 到处都挂着八角宫灯,弄得跟过年差不多。

    宁宣和史宝杉都在宴席面后头坐着,这个位置看不到天潢贵胄, 只能远远地看到前方放着皇上太后和王爷的排牌位。

    很快有太监进来站着,叫来的宾客对着牌位跪下。

    戴着乌纱帽的和没戴乌纱帽都乌泱泱跪了一片。

    王府的地板很漂亮,泼了水上去还能看到人影子, 宁宣膝盖上有段圆圆做的小棉花垫子,有当官的作伴,他跪着倒是不怎么疼。

    宁宣在地上看到自己的脸。

    他微笑着想,自己真的长大了,以前这些地方都只有二叔和爹能来,他小一些的时候以为只有等他们死了自己才能有翻身的时候,可现在他们还活着, 已经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么想着,太监在上头尖着嗓子道:“——行礼。”

    宁宣跟文武官员顺从地对着个金灿灿的牌位深深地低下了头。

    蜀王得宠,皇上行跪九叩的大礼, 他就要比着用二跪六叩。宁宣不喜欢低头弯腰,但在老太太跟前做了二十年真孙子,现在再当孙子竟然也很容易。

    史宝杉还是头一回过来, 史家想着他是读书人,搞不好这一次能把史家的位置往前放一放。在科举之前多见点本地的文官总不是坏事,结果他仍然跟以前的旧姻亲坐在一起,仍然要放下读书人的身段跪在地上。

    自己是有功名在身的,他有见官不跪的权利!

    宁宣轻轻叹了口气, 悄悄地劝他:“对着皇家人,神仙都得求着他们修庙子,跪两下算什么?你家那个妹夫上蹿下跳地想来跪着不是也没成?韩信能忍你怎么不能忍?以后当了官, 弯腰的时候还多着。”

    史宝杉听进去了,后边几个头磕得像上坟,响得不得了,宁宣看得发笑,用眼神悄悄地瞪他,满脸都写着“不许胡闹”。

    史宝杉被宁宣训了两回彻底安静了。

    磕完头之后,太监就让他们再毕恭毕敬地弯着腰对着牌位问:“王爷安康吗?”

    太监回一句王爷很好。

    这么折腾了一通,礼仪总算结束了。

    宫女迅速端着菜进来,有福气的可以到不知道在哪的正厅再磕几次头,没福气就聚在一起凑福气。

    大宴的鸡鸭鱼肉都是提前做好的,端上来已经一丝热气也没有了。

    史宝杉很窘地发现自己跟前多了一盘子热菜,太监乐呵呵地说:“好小子够孝顺,吃吧,这是总管特意给你的,夸你头磕得好呢!”

    史宝杉不敢说自己是泄愤磕头,不是真心的,宁宣眼疾手快地把银子递给太监,太监在袖子里捏了捏,端着空盘子笑眯眯地走了。

    史宝杉不好意思了,立马就要把炖的鸡汤分给宁宣一半,没想到回头就吃了一惊。

    宁宣碗筷盘子竟然被装在热水瓷器里!

    下头还点着小火炉,里头摆的菜也多了一盘子黄鱼青鱼拼的生鱼片。

    鱼被片得很薄上头还冒着寒气,宁宣吃进嘴里还带着鲜味。

    史宝杉看着宫女身上熟悉的“宁制”马面裙和交领小袄子,冲宁宣挤眉弄眼——老兄,看来钱没白花啊!

    王府安排人都是熟人跟熟人一起。

    周围坐的五六个叔叔伯伯侄子兄弟盯着鱼和炉子也震惊了,好家伙,宁二老爷才下去多久啊,宁家在王府都能吃上热饭了,啥时候自己也能吃上热饭啊?

    当下就跑了七八个人过来,揽着宁宣亲亲热热地叫兄弟,问他:“打小我就说你有出息,看看!如今成咱们兄弟独一份了!至于往外走跳又说千万别忘了自己人!”

    宁宣当然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不好意思地答应下来,又说:“侄儿刚出来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还得靠叔叔提拔。”

    大家一看宁宣这么会来事都笑了,一顿饭下来虽然没见到王爷的面,但心情都很不错。

    饭散得很快,大家主要是来送礼的,蜀王想要钱的时候就办宴请客,成都人都习惯了,看蜀王府一点灯就知道又要宰狗大户宰大官了,不少老百姓都拉着骡子假装卖东西送人转悠过来看笑话。

    宁宣送了一马车的绫罗绸缎,里头还有几盆实心的金菊花,看着丑但值钱。

    准备表礼的时候段圆圆心疼坏了,这几盆金菊花都能赶上她的嫁妆了,她道:“表哥,米这是送了一个我过去!”

    宁宣本来没舍不得,听段圆圆这么一说莫名失眠还真舍不得了,六盆金菊花愣是留了两盆在屋子里没搬走。

    段圆圆和宁宣很心痛,蜀王很满意。

    吃饱喝足后,蜀王正搂着宠妃在屋子里数银子,翻到这几盆菊花就精神一振,抓着就不放手了,直夸宁宣孝顺,夸完了又愁眉苦脸地叹气:“这几年风不调雨顺的,家里没什么大进项,匹哥还不给我钱花,你们姊妹想戴个花爷都要买不起了,好不容易来个孝顺人,爷都不知道怎么赏他,白花他的钱也叫人说嘴。”

    宠妃扎着双丫髻,穿着红纱裤也坐在地毯上数钱,听到这话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赏人还不容易?动动手往上头跟亲妈哥哥一说要什么没有?就是四川的官你要谁当什么,你哥十回里又能驳几次?

    这分明是不想把钱往亲哥亲妈手上送!

    宠妃贴心地给他出主意:“他家里不是做布的吗?现在给咱们家送个针头线脑的都得偷偷摸摸地来,爷不如让他专门管点儿采买的活。”

    说到这宠妃还不忘自己在外行军的总督亲哥,道:“嫂子又得早,哥家里也没个知冷热的人,宁家也伺候他小半年了,哥用着也好呢。”

    四川周围麻烦多,蜀王想活得滋润还非靠着这个大舅子不可,眼珠子一转就说:“让他当个织造官儿,春夏秋冬专门给咱们送衣裳。”

    这话宠妃听了都觉得臊皮,这狗东西也不知道家里怎么养的,贪财贪得都没边儿了。

    蜀王也就是通知她,女人哪里知道什么官不官的,只要会伺候人就行啊。

    想着眼神就溜到宠妃身上去了,当年她刚进门的时候才只有十岁,小荷才露尖尖角,皮肤摸起来嫩得像小孩,睡觉的时候还戴着金锁,一扯那个锁她就哭。

    年过去,长大了。胸鼓起来了,腰软了,但他怎么用都觉得没从前的滋味儿。

    蜀王放下金银玉器,摸着宠妃手不说话了。

    宠妃心里咯噔一声,知道王爷是嫌她长大了,赶紧扯开衣服埋怨:“昨儿晚上错穿了王妃的衣裳,大大的好不舒服,爷再扯两块好布给我做吧。”说着把外头的衣裳脱了,露出松松垮垮的肚兜给他看。

    蜀王哈哈笑了两声,骂王妃长得粗苯,一个贴身肚兜都大得能给人当外衣穿,又搂着人喘气道:“爷就没见过十七八岁还能跟小得跟孩子似的姑娘。”

    宠妃怕胸长得太大,这几年都让嬷嬷用布条勒着,吃饭连油盐都不敢放,这才把自己活生生养小了,就是胸一碰就疼,这两下就叫她痛出眼泪。

    等两个人闹完,饭菜也提过来了,蜀王爱惜地把鱼翅海参都往宠妃碗里送。

    宠妃笑着谢个不停,都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了宠妃回屋就扣着嗓子开始吐,吐得眼泪都出来了才停下来漱口,让厨房重新上菜。

    这回上的都是素的了。

    蜀王吃饱喝足又溜过去找王妃,问她家里人有没有补全。

    王妃扎着单螺髻,坐在床上露出一截小腿冷哼道:“爷爱民如子,不肯用宫女太监,去年那一批雇来的姑娘出去了,今年我腿都跑细了才买了七十多个小丫头回来,想着慢慢地教,教好了再送过来在家里寻个生计,再说这么多人,衣裳头面都得重新打,银子还没给匠人送过去呢。”

    一句话,人没有但缺钱。

    蜀王露出失望的表情慢慢转身走了,他就喜欢野丫头,王妃怎么就不懂呢?

    没走两步就走丫头追上来问他钱的事,蜀王伸手在丫头胸口摸了一把,又扯着人笑着道:“这个月就给你!爷的仙丹银子都给你用啊!”

    丫头得了准话滑不溜手地跑到王妃屋子里躲着了。

    还没走出王府门的宁宣就这么被叫了回去,他还没反应过来,官帽子已经到手了。

    八品的地方织造官,这个职位向来是归太监管的,现在上头觉得太监管的太多,有的地方就没这个规矩了,况且除了江南之外,其他地方的织造业都在走下坡路,四川的织造没有那么值钱,分一两个出来也不是事。

    当然这个职位最要紧的是要听话,要是下头有个什么不好的,要及时跟上头说。

    宁宣不是不想做官,只是他想走的是太后的路子,走女人的路是最安全的。就是有个什么,也有孝道压着,不会随便把他怎么样。

    现在这个地方织造是专门给王爷郡王做常服的,每年还要交两万匹布。

    四川只有蜀王一个王爷,这不是摆明了要宁家做他的米仓,想怎么吃怎么吃吗?

    宁宣在心里算着两万匹布要多少钱。

    做了织造官以后,出船就不用走总督的路子,往上能省下来不少孝敬,可两万匹布他一年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这是要往老百姓手上搜刮?

    遗臭万年的事宁宣不想干,什么钱能挣什么钱是死人钱他还是能分清的。

    那就只能他花钱从同行手里买了,宁宣脸绿了。

    古太监还乐呵呵的道:“现在老头子要改口叫宁大人了。”他笑眯眯地又说:“当官的好处大人还没尝过,等尝到了就知道王爷不会坑大人了。”

    宁宣滋味难言,他也不是傻的,不会硬着脖子说自己不同意,给古太监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宁宣才带着消息往家里走。

    花家两兄弟在他背后都很高兴,以后自己就是官老爷的狗腿子,多好啊!光宗耀祖!

    官服官印还没下来,但花旺儿都知道是迟早的事,实在是皇上太疼这个弟弟了,但凡他说的就没有不同意的。

    皇上登基的时候蜀王才四五岁,走路都不稳就没了爹,娘身子骨也不好,天天就缠着哥哥玩,皇上看他又不做继承人又亲兄弟,就把他当宝贝养,要什么给什么,封王的时候把四川这一片都划给他享用。

    要是别的弟弟大臣可能还不放心,好在蜀王是个废物,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喜欢炼丹聚财,四川人都在私底下偷偷叫他祝貔貅。

    祝貔貅走私勒索无恶不作,隔差五就溜到京里问哥哥要银子,要了他还不花,全放在王府里生灰,好像银子能生银子似的。

    实在闹得不像话皇上和太后就派个太监过来骂两句撤一下爵位,蜀王要死要活地闹一闹没多久皇上就又把他的爵位恢複了。

    花旺儿看着都觉得简直是胡闹,但没人敢多嘴。

    他觉得姓祝的这一家子都多少有点毛病,登基的那个祝老四也疯得不行,动不动就要剐人,从宫女剐到嫔妃,从商人剐到封疆大吏,光剐了还不够,他还要把剐下来的东西传给同僚阅览。

    花旺儿的爹就是被剐人吓死的。

    花爹原本只是个拉车的车夫,因为人长得壮实,车架得格外稳当,宁老太爷出门最喜欢坐他的车。

    有一年旱灾刚过,花爹带着老太爷和老爷一起出门看田,刚走到菜市口就看到一群人被衙役按在地上看刑台。

    听说是一个卖米的小商人家里存了五六百斤米,衙门想让他捐一点米面出来赈灾,小商人哭着说:“家里十来口人都靠着这五六百斤米吃饭,老爷拿二十斤一百斤还好,都拿走小的一家人怎么活呢?”

    结果这个小商人就被杀鸡儆猴当场活剐了,衙门让当地的大户全家都得派人过来看。

    大大小小的老爷都跪在地上睁着眼看,宁家去的宁大老爷,结果宁老爷一过来,他就跳着脚叫爹救命。

    父子个立马就被一起按在地上了,也不知怎么,剐下来的东西竟然掉了下来,眼看着要掉在宁老太爷身上,还是花爹冲上去挡住了。

    血糊糊的东西就这么活生生掉在了花爹身上,花爹对着那东西的眼睛,回家就连夜高烧不退,没几天就活生生被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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