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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圆圆记事 > 64 梅汁腊鱼 成都冬天阴冷得吓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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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冬天阴冷得吓人, 没得几个雪花,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花和尚慧净穿着僧衣僧帽, 冻得脸色煞白在宁家大门口缩着。

    他收了古太监几两银子, 跟宁二老爷哥哥弟弟亲亲爱爱地发生了一点亲密关系,趁机也拿了宁家不少衣裳帽子回家,只是宁二老爷是个铁公鸡, 要吃要穿还有得多,问他要两银子, 不叫人当几回狗连个铜板都摸不到。

    前几天叫他回家去给老太太念经, 谁知道等他再过来, 人都没影儿了。

    慧净不敢到宁家村去找人,一是怕被人打死当年猪宰了过冬, 二是也不信宁家肥得流油,还能赖他几两银子。

    这么想着, 慧净先扭头去了二房要钱。

    方小太太挺着大肚皮穿得臃臃肿肿在吃衣梅,这是二老爷特意从杭州给她买回来养肚皮的。

    把各样药材用蜜炼了以后滚在杨梅上,外用薄荷橘叶包了做衣裳, 她也就得了这一罐子,只早晚含在嘴里生津。

    见状不耐烦地给他抓了颗在手上敷衍道:“谁知道你在家里有没有念经?老爷也没说有这桩子事, 要钱,要么去乡下找二老爷, 要么等二老爷守完孝回来再说!”

    慧净早年在乡下勾搭媳妇婆子落下了一个女儿, 偷着在家里当小姑子如珠似玉地养到今年正要发嫁, 他把刮来的衣裳财物都给女儿带在身上, 又觉得女婿开着豆腐铺子,女儿嫁妆太薄未免叫人家看不起,这才过来开口要钱。

    而且他身上有些不好, 坐卧都觉得浑身痛痒,没想到过了去外头解手才看到下头不成个样子了。

    慧净在妓院也待过一阵子,后来又常在宅门里陪公子哥儿,知道这个就是淋症,吓得日日在家求神拜佛,到处走动买些药丸子吃,积蓄很快就去得一干二净,这几天精神头刚刚好一些,慧净就出来要债。

    等两年他是等不了了,再一问去宁家村要马车要走一天多,自己又没有和嚼口代步,这么走下去搞不好半图就得冻死,就咬死了让方小太太现在就给钱。

    方小太太也恼了,捂着肚子就开始连声叫痛,吓得家里人七手八脚地围着她转个不住。

    给他八个胆子也不敢赖上这个肚皮,慧净只能抄着手转出来,想着都是姓宁的,让大房先垫补垫补也合情合理。

    这么想着他就含着梅子过来了。

    花兴儿和花旺儿得了宁宣吩咐,穿着棉绸衣裳从里头走出来,四个耳朵都躲在灰鼠帽儿里,大拇指上头好大一个羊脂玉扳指。

    花兴儿在肩膀给了他一下,问:“最近在哪里走跳?多少日子不来,大冬天的怎么来了?”

    “刚给老太太诵完往生经,还能往哪里走跳?”慧净嘴唇冻得黢黑,衣裳空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喊了两句小老爷,把二房的事跟花家家两兄弟说了,又哆嗦着道:“实在家里没米下锅,家里小丫头还等着银子做嫁妆。”

    花旺儿人看他摇摇欲坠有些可怜,就踹开门房屋子抢了一碗炖得烂烂的热羊汤过来给他吃。

    慧净一闻见汤味儿就开始流口水,一口气狠了六七碗才摸着肚皮说饱了。

    门房看得一愣一愣的,笑嘻嘻地说:“乖乖,你长得斯斯文文的,怎么跟饿死鬼样?”

    慧净摸着嘴道:“奶奶的,小老爷,你不知道啊,那方小太太给的拿东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酸酸甜甜的,吃下去就口舌生津,饿得人心慌!”

    花兴儿和花旺儿套着他说话,问完了,等他身上没了肉味儿才带着人去屋子里见宁宣。

    慧净在外头不显,屋子里摆着炭盆,人一进来,下头被暖气一烘,花家两兄弟就觉得有股子甜腥味直往鼻子里钻,又骚又臭的让人想吐。

    花兴儿和花旺儿也不敢让他见宁宣去了,两人皱着眉把他扯出去,骂他:“来要钱也不知道洗个澡,叫花子上门哪个看得过你?大爷你没福,见不着了,在这儿等着吧!”

    “等得等得。”慧舔着牙缝里的肉,又解释他也不是愿意的,他说“今年好大的冷天,一担子柴要二十文,煮饭取暖都来不及,哪个用来洗澡?”

    花旺儿听到又给他从袖子里掏了张芝麻饼道:“今儿是你有造化,奶奶在屋子里,要不着钱也少不得给你几件衣裳穿穿。”

    屋子里段圆圆在跟宁宣吃饭。

    古代冬天真没什么能吃的,豪横如宁家也不能天天把菜当饭吃。

    光吃肉不好,光吃菜也不好,每顿都吃一样的东西还是不好。

    总之,吃了没几天肉菜,两口子胃口又不好了。

    倪婆子和绿意送过来的菜,好几顿都是原封不动地送回去。那这几顿他们是在吃什么?两师徒愁得不行,绿意再一问青罗,才知道人爱上了用红豆腐配酸菜就粥吃。

    想吃酸啊,有想吃的就好办了。

    现在宁宣和段圆圆桌子上就摆了道酸甜可口的蒸鱼。

    青罗在外头抱了一小罐子衣梅跟杜嬷嬷吃着解腻。

    笑嘻嘻地道:“两罐子衣梅熬成汁水,浇在蒸熟的腊鱼上头,还有能不好吃的?“”

    腊鱼是武太太春节托裕哥儿带过来的,盐巴放的刚刚好,嘴巴一抿肉就往下掉,鱼腥味儿被杨梅盖得严严实实的,段圆圆满足地吃了满满一大碗。

    宁宣吃一口看她一会儿,也吃了满满一大碗。

    段圆圆不想当吃播,只能告诉自己,可能这就是秀色可餐吧。

    饭还没吃完,花兴儿就进来了,他和花旺儿段圆圆已经见惯了,宁宣在的时候,两人在花厅吃个饭什么的,他有事也不叫圆圆避着。

    宁宣穿得少,大冬天在家就穿一件薄衣裳,在外头也就加个袍子,要说他火气重就算了,偏偏血气也不旺。

    简直冷得像条蛇!

    段圆圆只能把屋子里的火烧得旺旺的。

    青罗还跟杜嬷嬷坐在外头烤火吃橘子,看到人就掀开暖帘,进去端着碗筷出来,还把东西往他鼻子跟前扫,杜嬷嬷也道:“奶奶,哟,稀客稀客,花大爷来了!”

    花兴儿笑嘻嘻地求饶:“两个姑奶奶,哪个在你们跟前敢充大爷!”说着进去唱了个诺。

    宁宣听了回话,也不好领着人往二房去,想着也就是几两银子的事,就叫人暂时先住着,等他让人去问一问方小太太。

    段圆圆想到这个和尚就想起老太太,想到老太太就想到为老太太披麻戴孝的陈姨妈。

    她磕着瓜子儿,道:“还不知道娘在乡下怎么样了。才过去了几天就让人想得慌。”

    陈姨妈身子骨那么弱,跟着要死的宁文博能有好日子过吗?

    宁宣喝着茶说乡下的宅子也大得很,他亲自去看过,陈姨妈的屋子他还让人打了炕和地暖烧着,无论如何也冻不着。再说还有赵嬷嬷在,赵嬷嬷也不是什么吃素的。

    再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看宁文博像对娘回心转意的样子,怎么也不可能在孝期就把人怎么样。

    宁宣想到这里,他道:“吃佛米的,救济他几回也是功德,你去给他拿几件衣裳安置在那头,勉强挨过这几天,等那头把银子给他,就叫他收拾包袱走人。”

    那头是哪头?

    花兴儿听得愣愣的,又不敢再去问。

    青罗站起来带着他往下人屋子里走,道:“还能有哪头?这么个大男人还能留在家里不成?咱们家以前的宅子空房子多得是,你随意给他找间屋子挡挡风雨不就行了?”

    说完又吸着鼻子离他八丈远。

    刚才离得远不知道,她道:“要死了你,身上什么味儿?你多少天没洗澡了?身上跟腊八粥似的也敢往里头来!”

    花兴儿抬起袖子闻了闻,立马脸就绿了,连忙解释这个不是他的味儿,自己天天烧水洗澡,就怕在大少爷跟前出洋相。

    他拍着大腿说,肯定是那个和尚,臭烘烘地过来,自己才沾了两分钟就这么一身味儿。

    那守着他和尚的弟弟呢?

    弟弟不能要了!

    不多时青罗抱着几件穿旧了不要的袍子衣裳递过来。

    花兴儿抖着衣裳,还从里头翻出来二两五分钱,当下笑嘻嘻地撮着牙花子,让花旺儿把人带到以前大房住的地方去了。

    弟弟臭就臭了,哥哥不臭就行!

    他还不忘嘱咐:“千万让人守住门户,不让他到处走。”

    花旺儿老实,壮得像头黑熊,看他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从家里掏了点米面腊肉给他揣在褡裢里头,让他晚上饿了打个尖儿。

    大房旧宅久不住人,好些地方都起霉发臭,花旺儿想着好人都做了不如做到底,就在下人放里头给他挑了一间最好的住着。两个守门的汉子在他隔壁也不怕他捣乱。

    宁文博的那个妾,小名叫如意,她有个贴身丫头叫杏儿,正提了一壶热水从厨房经过,恰好看见花旺儿带着个和尚回来,轻手轻脚地回去就把这事跟如意说。

    如意听完就赏了杏儿一粒银馒头,夸她:“奶奶的,打瞌睡遇枕头,你给我盯着那个和尚,看他念经究竟往哪头走!”

    杏儿雄赳赳地应下来,叉着腰出了门子打探去了。

    如意闭着眼,盘算着手上还剩多少钱,又连声叫嬷嬷过来给她捏肩膀揉太阳穴。

    她喃喃地念着自己的名字。

    如意如意,这是她跟着宁文博红袖添香学了几个字之后自己取的名字,就是想着沾点儿事事顺利万事如意的好兆头。

    宁文博还说江南好山好水,肯定能叫他心想事成,结果没多久就来了个云娘把他占得牢牢的。

    要不是那个贱人不知怎么跟个富商刮上飞了,自己哪能活到今天?

    好不容易又如意了二三年,谁知道又落到这个大宅子里头关着。

    刘怀义把她安排在这个院子里,吃穿用度都跟江南差得远。

    自己在江南奢侈惯了,忍不住这个气,又连家里门往哪里开都还没搞清楚,也不好对着下人发火,只得掏了腰包拿银子买饭吃。

    下头人都是贱种,一个蛋二钱银子,一把青菜一两银子都报得上来。

    如意嘴里安慰着嬷嬷丫头,心里明白自己是失宠了。

    想到这里她又恨起宁文博。

    起初他也有心想把自己带着见太太,说要一家人亲亲热热地住着,不知怎么忽然就变了,儿子不让她见,只跟她说太太还不想见你。

    他走之前只留了十二包银子在她手头,说一个月用一包,用完了老爷就回来了。

    他哪里知道宅子里头的苦!

    十二包银子不到几天就去了一包,剩下来的又能挨多久?

    总不能让她把傍身钱掏出来用吧?

    如意也知道宁文博是怎么想的,他是臭狗肉,自己就是二十年老兽医。

    不就是觉得妻妾不见面麻烦少,争风吃醋的事情也少么?

    而且她怀疑这里压根就不是大房!冷冷清清的总没个人气儿!

    怕让下头人知道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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