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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鬓边待诏 > 48 星象 荧惑守心,移罪于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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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整夜, 谢及音未曾入睡。

    理智告诉她,裴望初必然有神通广大的本事,可她又实在担心, 万一他真的偏执至死,那烧成碳的尸体就是他,她该怎么办?

    不……不会的。

    谢及音在心里安慰自己, 裴七郎那样的䗼子, 若是寻死, 必不会死得如此难堪,被火烧得面目全非,他会当着她的面,把刀剑一寸一寸地推进心脏, 好叫她看清楚,永世不忘。

    可若这场大火是意外呢?

    谢及音心中一时拨云见月,又一时惶惑迷茫。她拨开床帐,一边摇床头的金铃一边朝外喊:“识玉,识玉!”

    识玉快步走进来,“殿下。”

    “那具尸体……怎么样了?”

    识玉刚探得消息回来, “宫里听说出了事,派仵作来验, 可烧成这样,什么都验不出来,倒是认得那铁枷, 确实是裴七郎脚上的。仵作验完身份后, 将尸首留下处置,刚才……驸马吩咐人拿草席卷着,扔到城外乱葬岗去了, 说要裴家人整整齐齐……”

    谢及音心中猛得一凉,半晌不言。

    第二天,她想了个法子,叫岑墨以整顿府务为由,把公主府中的人都清点一遍。岑墨清点完后向谢及音回禀,除了裴七郎,确实没有少其他人。

    正此时,别院管事来报,说柳郎倌身上突生疹子,要告请出府,特来拜别殿下。

    谢及音正凝神思索,闻言未理,岑墨对这群郎倌更是不耐烦,挥手道:“殿下不见,叫他滚吧。”

    假扮作柳郎倌的裴七郎就这样顺理成章地离开了嘉宁公主府。

    在洛阳城的一众宅邸中,嘉宁公主府算不上富丽堂皇,只有四进院子,朱门常闭,往来马车寥落。裴望初站在长街对面望去,觉得这座宅邸既亲切又可怜。

    亲切是因为受其庇佑,一层朱漆碧瓦的琉璃壳,因主人的七窍玲珑心而有风雨难摧的坚牢。

    觉得其可怜,是因风雨渐烈,这阵风从河东郡刮来、从西州边境刮来、从虎视眈眈的南晋刮来,一齐涌向这洛阳城中。这座数百年的王都有着坚固的城池和精锐的军队,尚不知能捱过几时,何况城中这座秀丽的公主府。

    裴望初轻轻转了转手腕,他的腕间门系着一缕月色的发丝,在阳光下光影流转。余下的已被他仔细收存进长匣中,这是他从嘉宁公主府中带出的唯一一件东西。

    还有一个人。裴望初缓缓捻着腕间门的发丝,心道,他会尽早来取。

    距离嘉宁公主府中的那场大火已经过去了许多天,这几天发生了不少事,太成帝终于短暂地从求长生道中抽身出来,处理朝政的冗务。与王铉事先料想的一样,太成帝并未对他出兵抗击马璒的决定表现出满意,话里话外反倒有些嫌他滋战生事。

    “东有河东,西有西州,朕还要修七星观、八卦阁,要派人向东寻访海外仙山的丹药……”太成帝对宗陵天师叹息道,“朕的大魏,大魏的子民,再也经不起战事的折腾了。”

    宗陵天师捋着长髯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和谈?”

    太成帝摇头,“朕知道那马璒狼子野心,不踏入洛阳不甘休。朕若是割城与他和谈,是犹抱薪救火。朕心里也正犯难,朕知道,这是上天给朕的劫难。”

    宗陵天师闻言笑了笑,“陛下何必自扰道心,贫道忝列天授宫座师之首,是秉天授之道,天意如何,自能窥探。陛下心中烦忧,不妨让贫道观星象以卜之,如何?”

    太成帝十分欣慰,“自然是好,朕让钦天监的人配合你。”

    于是宗陵天师在宫中设坛作法,一连数日,观星卜筮。与此同时,朝堂上以崔元振、王铉等人为首的官员不停上折子陈奏西州的利害,逼太成帝遣虎符增兵。

    朝中兵马,太成帝占五,王铉占四,其余各处散兵占一。王铉手中的兵马须虎符才能合法调动,眼见着马璒已攻下西州三城,望东而来,怎能不让人着急。

    奈何太成帝偏不肯派虎符,王铉催得次数多了,反叫他疑心其动机。

    三月二十日夜,天上荧惑星入列宿,此为荧惑守心之象,主战事、大凶。一时间门,钦天监中大惊失色,朝堂百官人心惶惶。

    君主受命于天,亦获罪于天。天生此凶相,太成帝惊惧不已,忙向宗陵天师讨教。

    “难道真的要朕下罪己诏,伏罪隐退吗?朕尚未得道,如何甘心!”

    宗陵天师安抚他道:“陛下不能隐退,否则岂不是让不轨之臣遂意?荧惑守心虽为第一凶象,却并非无解,天授宫古籍中有记载,舜在位时,天生荧惑守心之兆,掌刑名的重臣游代其受过,三日后,此星象自除。陛下可以效仿舜帝,移罪于臣。”

    太成帝闻言沉思,心中一动,“移罪于臣……移罪于臣……却不知要移罪于哪位臣?”

    宗陵天师道:“必要是三公宰辅,才能承此重任。”

    大魏三公,司徒杨守绪是皇后的伯父,司空卫炳的女儿将要诞下皇子、儿子马上要迎娶公主,司马王铉……

    不太可行,王铉此人讷言于外而精锐于内,若是他带兵反了怎么办?

    见太成帝纠结,宗陵天师又提醒道:“陛下别忘了,官职是可以变动的。”

    闻言,太成帝混沌的心中豁然一亮。

    太成帝当夜便召卫炳入宫,密谈至深夜。第二天一早,宣室殿中连发两道圣诏。

    第一道圣诏将卫炳由司空贬为司隶校尉,从三公宰辅降为纠察百官的谏臣。除了卫炳,众人皆是一头雾水,未能参透圣意,紧接着,第二道圣诏传出,将崔元振由尚书令拔擢为司空。

    自河东剿贼失利后逐渐失去圣心的崔元振重新得到了起用,同僚闻之,纷纷登门道贺,崔缙也被解除了禁足令,喜气洋洋地回到崔家,恭贺他父亲高升。

    然而崔元振本人却并未因此得意,他私下对崔缙道:“你为散骑常侍,常伴陛下左右,应当知道,咱们陛下并不是会念旧情而宽待臣属之人,他只会因有所图谋而以嘉赏相诱,可我尚未想明白,陛下突然加封我为三公,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崔缙给张朝恩送了三千两白银,想从他口中探得太成帝的心思,张朝恩哪里敢说,缄口不言,只笑眯眯地朝崔缙道恭喜。

    崔缙打听不出来,崔元振深思熟虑后,叫崔缙写折子上奏,以儿子的官秩不宜与父亲相同为由,请太成帝收回卫时通虎贲校尉的权职。太成帝为了表示对崔氏的宠信,果然应允了他,虎贲校尉重新全部归于崔缙管辖。

    又两日,太成帝召崔元振入宫,同他说起荧惑守心的天象。

    “……星象乃天之兆,星象不祥,朕躬有罪,若不平息此天之怒,我大魏恐将有难。昔舜帝掌政时,天生荧惑守心之象,掌刑名的游替帝受过,方解此象。宗陵天师与钦天监都算过了,说朕可以移罪于臣,崔爱卿,你觉得呢?”

    崔元振听出太成帝的话外之意,陡然生出一身冷汗。然而禁卫持刀列于身后,太成帝俯视着他,容不得他不答。

    崔元振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不知陛下……想要移罪于哪位臣子?”

    太成帝道:“天谴之灾,非宰辅不能受、公爵不能袭,说来也是种福分。以一己之身换满门荣耀,虎贲校尉只是一个开始,你崔家那些子弟毕竟还要入仕……”

    太成帝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崔爱卿,以为然否?”

    如同悬在头顶的金钟落下,轰然一声,将崔元振罩进无可逃脱的陷阱里,只听得耳畔轰鸣震响,见得眼前无处可逃。

    一代名士、官至三公的崔氏家主,如今委顿在地,绝望如离水的鱼、落网的雁,而持刀的太成帝正高坐上堂,等着他的表态。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所能选择的,不过是抗拒而死牵连家人,或者听其摆布而死,遗泽后世。

    崔元振想起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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