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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鬓边待诏 > 28 守岁 代我守在殿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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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当天, 谢及音与崔缙入宫赴宴,亥时初归府守岁。

    他们没有孩子,关系又不甚和睦, 相对而坐时气氛难免尴尬。崔缙让仆僮在院子里放爆竹, 想显得热闹一些, 谢及音没什么兴致去看, 只默默盯着那新添了油的宫灯,不知在想什么。

    盆景中新梅初绽,八仙桌上摆着佳肴美馔,玉樽里晃着琥珀色的酒光。崔缙自斟自酌了两口,试探着朝谢及音举樽, 谢及音只抬目朝他一瞥, 旋即又无波无澜地垂下眼。

    崔缙心中微恼。

    他早知谢及音身上有种任䗼的冷漠, 她那满头白发已够惹人生厌,偏又不肯放下身段去讨好别人, 否则依她的容貌和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他们夫妻间不至于一冷就是这么多年。

    说不定他也早就对她回心转意, 而不是被谢及姒欺骗至今。

    思及此,崔缙对谢及音道:“你我成婚三年有余,却是头一回一同守岁, 从前事已不必说,往后, 还望咱们能年年如此。”

    谢及音闻言笑了笑。崔缙当她是满意, 却不知她心里想到了自己的新婚夜。

    那夜她与崔缙说过类似的话,她说,青云,我不计较从前如何, 往后,我还是想同你好好过的。

    崔缙淡声应下她,转口便提出要为崔老夫人尽孝,暂搁儿女情长,一搁便是三年的。

    如今崔缙又朝她举樽,“请殿下满饮此杯,延福千岁。”

    谢及音以手扶额,拒绝道:“驸马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近来犯头疼,不愿饮酒。”

    “殿下头疼吗?”崔缙脸上的笑渐渐冷下去,“为何与裴七郎饮酒作乐时不见你头疼,莫非单喝我敬的酒才头疼?若是如此,我将裴七郎请来,让姜女史在旁看着他专为殿下添酒,如何?”

    谢及音轻声叹息道:“便是潘安卫玠侍酒,本宫不想喝时,也没有硬灌的道理,驸马这又是逞什么意气?”

    两人气氛有些僵持,正此时,婢女进来通禀,说郑君容在外请见。

    郑君容的身份是内廷里派出的太监,不同于什么面首待诏,谢及音宣他进来侍奉,崔缙也没理由拦着。

    郑君容身着蓝色宽袍,腰束玉带,头戴檀木小冠,颇有几分文人逸士的风流从容。他怀里抱着木箱,等在上房廊下,眼前是两盏八檐流苏宫灯,身后的抄手游廊里也挂满了亮堂堂的灯笼。

    他朝东厢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没有一点热闹。

    郑君容本想留在东厢房与裴望初一同守岁,奈何师兄却将他打发来主院,陪着嘉宁殿下。

    裴望初是这样嘱托他的:“崔缙是殿下的驸马,按制要一同守岁,但他们夫妻感情不好,殿下心里未必愿意。我身份不便前去,你代我去上房,在殿下身边守着。”

    郑君容觉得他多此一举,“感情再僵也是夫妻,我贸然过去岂不碍眼?”

    “殿下若嫌你碍眼,自会将你遣出,若殿下愿意留下你,你就陪在她身边,也算是报偿她对你的救命之恩。”裴望初坐在窗边小案前打棋谱,对郑君容说道。

    什么救命之恩,不过是他到公主府来寻师兄的借口而已。郑君容心中仍有不豫,裴望初将棋子搁下,起身道:“罢了,你替我将这秤棋打完,殿下那边还是我去吧,免得你这般不情愿,殿下见了反倒堵心。”

    “师兄!”郑君容知道崔缙与他关系不睦,太成帝又时时盯着他,哪敢让他过去,“还是我去吧,最近刚做了一套皮影戏,想必殿下会喜欢。”

    于是郑君容就抱着装皮影戏的木箱来上房请见谢及音。

    他随婢女进了屋子,见谢及音与崔缙隔案而坐,气氛果然有些僵滞。崔缙的目光在郑君容脸上扫过,见他生得唇红齿白,俊俏温柔,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

    又是个以色侍人的奴才。

    郑君容朝两人一揖,温声道:“奴前些日子听了个故事,觉得有趣,便做成了皮影戏,今天是除夕,特来演给殿下解闷,还请殿下允准。”

    谢及音点头同意,郑君容让婢女摆好桌子与灯烛,在桌上支起一张幕布,自己则蹲藏于桌后,手持皮影人,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故事讲的是一个富家公子不喜自己的发妻,在家中广纳美妾,致使妻子心灰意冷,自请休去。公子休妻后愈发肆无忌惮,日夜与美妾饮酒欢娱,却不知那美妾只是假意待他,在外以妻自居,最后将家中金银洗劫一空,就连祖上留下的宅子都抵押了换钱。

    这故事确实是郑君容听来的,不巧却正踩在了崔缙的尾巴上。

    他怀疑这是谢及音故意映射嘲讽,自己是那不识发妻好的蠢货,她便是那被无端辜负的发妻。崔缙心中微恼,然而想起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又觉得心里没有底气。

    他偷偷觑谢及音一眼,见她玉手扶额,看得认真,出声问道:“殿下可喜欢这出皮影戏?”

    “尚可。”

    “这个富家公子虽有眼无珠,倒也可怜,若是有机会改过,想必也能与发妻重归于好。”

    他在试探谢及音的态度,也不知她听没听出来,却听她轻笑一声,说道:“那这发妻得多几条命才够折腾。”

    崔缙欲再言,谢及音转头问识玉:“什么时辰了?”

    识玉看了眼更漏,“刚过子时,殿下。”

    “岁已守过,本宫也乏了,”谢及音让郑君容停下,叫识玉赏了他些东西,“你回去吧,不必在此侍奉。”

    “是。”郑君容谢过赏,离开了上房。

    崔缙见她起身要去休息,心念微动,对上谢及音冷淡无波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顿住。

    “驸马若是喝醉了,本宫派人送你回你的院子。”

    簪缨之家夫妻不同院而居,况公主与驸马之间尚有君臣之别,若谢及音能摆出谢及姒的架子,则驸马见一面都须先通禀得允。

    崔缙有心与她缓和关系,心中又有世家名门的傲气,见她不愿留自己,也不强人所难,叮嘱她好好休息,便要起身离去。

    “我就在栖云院,你可随时找我。”崔缙道。

    谢及音点了点头,让识玉服侍她回卧房去了。

    第二天一早,裴望初来给谢及音绾发。她起得晚了些,洗漱更衣后仍面有倦容,裴望初扶她在妆镜前坐下,先帮她按摩穴位,见她精神渐好,才拾起梳子,用竹篾水浸湿,为她梳理头发。

    裴望初近来常帮她沐发,将她一头长发养得柔软滑韧,细光如银,握在手心里触感如御贡的府绸,让人忍不住穿梭其中把玩。

    谢及音发觉他的心不在焉,屈指在妆台上敲了敲,“辰时要入宫请安。”

    裴望初回过神,问她道:“殿下和崔驸马一起入宫吗?”

    谢及音道:“按礼制如此。”

    今天是正月初一,皇亲国戚、三公九卿携诰命夫人等,皆要入宫请安,依崔缙想在人前体面的䗼子,应该会与她一同前往。

    裴望初将她的长发拢在一起,绾成随云髻,挑了一副纯金祥云纹流苏头面为她戴上。金色有雍容之美,与银发相衬,更显明亮,竟比戴在乌发间还要光彩夺目。

    识玉为她拿来一件狐裘披风,见此不由得惊叹道:“从前只觉得金饰俗重,原来竟是未遇殿下,今日您入宫请安,明天洛阳城里的金饰就要走俏了。”

    大抵年轻女子都爱美,谢及音也难免俗,她拾起菱花镜细细端详,镜面一晃,从中瞧见裴望初正看着她,眼神在铜镜里显得暧昧朦胧。

    她心头轻跳,敛笑搁下镜子,正欲起身,裴望初却按住了她的肩膀。

    “我为殿下画个眉吧。”

    他未等谢及音允准,已拾起妆台上被削成笔杆状的青雀罗黛,右手执黛,左手轻捧她的脸仰起。

    崔缙进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侍候起居的婢女们退在屏风后当摆设,裴望初正捧着谢及音的脸,弯腰为她画眉。青衫广袖随着他手腕游动,交叠在谢及音赭红色的宫服上,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即见谢及音眼尾扬起,那新画成的小山眉顿时生动了起来。

    崔缙掩唇轻咳,谢及音循声望过去,见了他,脸上笑意渐淡,扶着裴望初自妆台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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