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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风雪待归人 > 第 107 章 世界线·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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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随处可见的雪,或是一个小面包。

    “想什么呢?”

    秦知律终于回头朝安隅看过来,那双熟悉的眼眸变化了,漆黑的眼瞳放大,瞳心沉凝,晦暗在其中蠢蠢欲动,像是包藏着能将万物都吞纳的深渊。

    安隅却只留意了一下就低下头去,低声问道:“长官,我算是您的小面包吗。”

    秦知律似乎有些不明所以,但却没深究,他额际青筋暴起,皮肤下的血管随着心跳剧烈搏动,撑着这微弱的人类意志已经占据了全部的精神。

    “你当然是。”他只注视着安隅回答道:“我早就说过,你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块小面包。这个庞大混杂的世界原本和你无关,你只是……刚好被我拥有。”

    流淌在黑眸中那磅礴的晦暗似乎停顿了一瞬,他微微蹙眉,打量着安隅说道:“你的声音变了。我大概撑不了太久了,感官已经失灵,听你说话像换了个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感冒了。”安隅连忙说,“不是您的问题。”

    “这样吗。”

    秦知律招手让他过来,手掌覆上他滚烫的脑门,许久叹了口气,在他头上重重一揉,“累病了。以后别和黑塔长久合作,会被用废。”

    他目光向下扫到安隅别在腰间的那把熟悉的配枪,轻勾了勾唇,“顶峰……他恐怕比你还没人䗼,不会考虑你累不累,离他和他们都远点吧。”

    安隅应了一声,从风衣内袋掏出手札,翻开扉页,一枚眼睛镶嵌在书本中。

    他把典的事情挑关键的和秦知律说了,秦知律听完只点点头,“所以,那天日落,教堂里,我们四个生平第一次相聚,冥冥之中确实是触发了一些东西的。”

    安隅愣了下,“您那天也有感觉?”

    “嗯。意识里有个声音,那天踏入教堂时忽然变吵了。”

    安隅知道他说的就是埋藏在他身上的混沌体,这么多年来恐怕那个声音一直在,只是秦知律从未提起。在这场旷日持久、不知所终的苦熬中,他从未向任何人发出求救。

    哪怕此刻,他语气也像往日讨论面包的嚼劲一样风轻云淡。

    “所以我们都将向你融汇——接受你的凝视与审判,直至祂失散的部分被你接纳,而我们走向消亡。”

    秦知律喃喃说着,忽然勾了勾唇角,那双黑眸垂下,目光落在安隅披着挺括风衣的身上,有些温柔。

    “很浪漫,不觉得吗?”

    安隅倏然一怔,为秦知律口中吐出的这个陌生的字眼。

    “浪漫?您会死的。”

    “死亡与浪漫并不冲突。”秦知律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替安隅一只一只地穿戴好。而后他与安隅十指相扣,拉着安隅的手掏出腰间的枪。

    “这把枪的名字叫守护。”秦知律另一只手顺着枪管抚摸而过,像在抚摸那些流逝的岁月——“我用它杀死了很多人,畸种,平民,军人,守序者。每一枚子弹,都为守护。”

    墙壁投影的地图上,全世界都淹没在刺眼的光亮中,唯有主城沉眠于黑暗。随后,画面切换给主城上空的无人机,渺小的人类火种正在狂舞的风雪中摇摇欲倾。

    利落的枪栓声响。

    秦知律握着安隅的手,将枪抵在了自己喉咙。

    他背对那风雪说道:“似曾相识的场景。”

    风雪。

    冷硬的黑衣和皮手套,一手执枪。

    对上另一人的衣衫单薄,被枪口顶着喉咙。

    秦知律向后退了一步,单膝向下半跪在安隅面前,仰头凝视。

    “杀死我。”他说,“混沌体的碎片还在疯狂向我涌来,我不确定究竟能否像典说的以意志撑到最后。现在,杀死我是最保险的策略。”

    安隅眸光颤抖,紧紧地攥着枪。

    “我们终归要消亡。”秦知律攥着他的手又紧了一分,声音带着温柔的叹息,“我很抱歉,拉你从你的世界里出来一趟,最终却还是要你回到从前的人生,失去一切牵绊,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宿——”

    喉咙上骤紧的痛楚让他的声音一下子哑了下去,安隅的枪口重重地顶着他的喉咙,他的头撞在墙上,蹭出一片火辣。

    “您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

    安隅眼眶猩红,声线带着颤抖的泣音,“不要逼我……当初在雪原上,您就是拿着枪这样逼我。”

    秦知律灼痛的嗓子里好半天才发出几个破碎的音。

    哄着的语气。

    “可现在换过来了。”

    枪口立刻顶得更深,多一个字都不让他再说。

    “可现在换过来,却还是您在逼我。”安隅眉心颤抖,泪珠子终于还是掉了下来,“冬至那天我确实说过,哪怕您人品很差,也不讲道理,我依旧爱上了你。可您不能总是仗着我爱你,您必须改一改自己的天䗼,不能总爱这么欺负——”

    话音未落,一个粗壮有力的东西猛地缠住他的腰,安隅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枪已经落地,几根漆黑光滑的触手束缚着他的手腕和腰肢,他被扑倒在地,而后那些触手瞬间消失,秦知律以身体压制住他,强硬地吻了下来。

    长官从来没温柔过。

    安隅被咬得很痛时心想,这个人从见第一面起就是这么冷硬粗暴,不许他不乖,不许他撒娇,就连他的抱怨也不许说完。

    他一点都不心疼他。

    可他这样想着,头顶粗重的喘息忽然停顿了片刻,秦知律松开他被咬出血的嘴唇,将吻轻轻落在他眼尾。

    他含走了他掉下的眼泪,从眼尾到脸颊,小心翼翼地用嘴唇沾去,喑哑道:“别乱哭。”

    “哭也不让。”安隅声线更颤了,那双令所有守序者惊惧的金眸包在一汪水里,盯着秦知律,“连葡萄都知道我很难,您却……”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好。”

    秦知律被他哭乱了心,视线扫过墙上自己已经探测不出的精神力,一头乱绪地想

    去吻他,又不知还要吻哪里才能让他停止声讨,最终只好本能地掰过他的头,舔舐他耳后那枚小小的旧疤。

    安隅起伏的胸腔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秦知律安抚着他,却忽然察觉到他的身子僵了一下,转过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墙壁上的投影。

    主城头顶这场浩大的风雪毫无征兆地停了。

    准确地说,不是停止,而是凝固。

    ——那些纷飞的碎雪片凝于空中,如果不是电子计时器还在正常工作,会让人错觉地以为时空也在此刻停滞。

    秦知律愣了一会儿才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安隅,“什么时候的事?”

    不等安隅回複,他又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看来我和典关于碎雪片来源的猜测是正确的……风雪是秩序体抵抗的产物,但你竟然已经可以用意念操控这些风雪了?”

    安隅“唔”了一声,垂眸看着长官被他抓出褶皱的衣角,努力平複下凌乱的气息。

    “风雪确实会因为我状态的波动而变化,但是抱歉,长官,我还不能平稳地操控它。有时是可以的,小规模地控制一些风雪……但有时则完全不受控,比如……”

    比如什么,他也说不好。

    秦知律望着他,却忽然笑了一声。

    “比如现在,被我气到哭,被亲吻,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刻。”

    安隅抿紧唇,别过头去不应声了。

    秦知律压在他身上没有松开,那只滚烫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像在给什么小动物顺毛。安隅脑子里乱糟糟的,莫名地想到《超畸幼儿园》里的章鱼人也总是这样哄兔子安,又想起秦知律有时候隔着屏幕戳21也是差不多的动作。

    秦知律安抚了他半天才开口,“你……”

    “我不希望您消亡。”安隅却立即打断了他,抬眸凝视,“送祂离开是人类的心愿,不是我的心愿。我不在意人类的死活,更不在意祂,我只在乎您,长官。”

    秦知律长久地盯着他,“所以——你不仅拒绝杀死我,也拒绝混沌体和秩序体的融汇。”

    “是的。”安隅顿了一下,被他压得浑身有些酸,他向上拱了拱腰,又认真地补充道:“我是告诉您这件事,没有在征求您的同意。我不接纳您的融汇,不管您怎么想。”

    “哪怕我的存在,会让这个世界的所有生命陨落?”

    “嗯。那与我无关。”

    “人类的文明和情感也都将万劫不複。”

    “我知道。”安隅缓慢地眨着眼睛,“或许坦白这些会影响您对我的看法,但……长官,那些东西对我而言还不如一块面包干来得实在。”

    见秦知律不语,他又小声争辩道:“人类的文明本就快要消磨殆尽了。自2122年灾厄降临起,人类自以为伟大的坚守却一直在寸寸让步,凌秋说,文明注定在灾厄中被磨灭。”

    秦知律闻言却笑了,他俯身吻了吻安隅的额头,“不,正相反,文明恰恰是在灾厄中进步的

    。”

    他说着起身,重新将投影调回那片光亮刺眼的世界地图。

    “曾经,原始人用长矛与彼此厮杀,后来变成刀剑,枪炮,导弹,病毒。科技与武器一直在升级,但文明却从未进步。

    “反而那场特级风雪之后,决定了主城与饵城划分原则的星火法案被当时9成人口投票通过,守序者们立下了守序者誓约,第一批大脑科学家在自己身上开始了基因试验,到现在,饵城以身为饵,为埋藏火种而明灯自焚……在这些自我牺牲中,人类文明才终于重新开始向前推进。

    “文明总是在灾厄中进步的,只要人类不遭灭绝,星火一息尚存,这就是一次有效的文明进化。”

    【律是对的。】

    安隅意识深处,典轻声应和道。

    安隅垂眸,过了一会儿才说,“可这仍然和我无关。”

    “我知道。”秦知律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神尽是温柔,“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所谓的转机,但那不重要了,我只希望你不受任何束缚与负担地活着。你确定这个选择,是吗?”

    “不会改的,长官。”

    “那——”秦知律深吸一口气,叹出,“既然不肯杀我,就放我走吧。”

    尽管这就是安隅的打算,但在秦知律出口的一瞬间,安隅还是感觉心脏被抓紧了。

    “您要去哪里?”他下意识问。

    “不知道。我无法阻止混沌碎片向我汇聚,无法抵抗混沌体的完整和苏醒,也无法保证自己究竟能苦守意志到哪一刻。”秦知律语气微顿,“所以我会找一个尽可能安全的小角落,让自己尽量远离世界。”

    安隅不知道尽可能安全的小角落在哪,世上究竟有没有这样的地方。

    但他知道,这已经是他亲爱的长官能获得的最好的结局。

    “好。”他垂眸,伸手拉住了秦知律的手。

    “祝您平安与自由。”他低声喃喃说着,“我的长官。”

    教会我爱的人。

    *

    秦知律离开后好几天,安隅才恍然间意识到,那似乎就是他与长官的最后一面了。

    他给了那个人一生未得的自由,却也永远失去了他。

    “所以说,没被爱过,也没爱过别人,缺少恋爱经验,就会是这么个下场。”照然坐在沙发里撕着蔷薇花的花瓣玩,嘲笑他道:“你该跟他一起走啊,自己留下来,还要给黑塔写解释报告,是不是傻?”

    安隅写字写得手腕很痛,他自暴自弃地把长官的钢笔丢开,把面前逻辑不通的报告书揉成一团。

    “不能一起走的。也许他终归会丧失意志,在丧失前的一瞬,他就会趁我不注意去获取我的基因……”安隅摇头小声解释着,“总之,只要我在身边,他一定会自取灭亡。”

    照然一哂,“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更愿意接受世界上某处,一只怪兽秦知律活着?”

    安隅认真点头,反问道:“怪兽秦知律又怎么了?”

    “呃。”照然笑容僵住,“不是吧……你真不在乎?”

    安隅茫然,为什么在乎?怪兽怎么了?

    ?想看小霄写的《风雪待归人》第 107&n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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