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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风雪待归人 > 67 时间控制台·67 时间节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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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祂曾意外堕入黑暗, 可无法安心沉睡。

    深渊中的蝼蚁不知深浅地啃咬。

    交织着苦痛呢喃与沉默喧嚣……”

    主城。

    诗人手捧预言诗,踏出教堂大门,与来寻求安慰的人们一齐看向主城中心。

    莫梨在巨幕上直播, 展示着世界范围内摄像头捕捉到的时间乱象,她担忧道:“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正在靠近人类, 但很抱歉, 我的服务器无法计算出一个完美的化解方式……”

    一人迷茫问道:“诗人,我们还能获得救赎吗?”

    眼轻轻点头, “要等待。”

    “等什么?”

    眼捧起预言诗, 继续领诵——

    “祂梦到被低贱者玩弄,荒诞的屈辱。

    祂忘记自己的庞大,赴死而重演。

    深渊以此,声声呼唤, 唤祂苏醒。

    与祂们重新交汇。”

    诵读结束, 眼抬头望入苍穹,凝神低语道:“救赎者如逆风执炬, 必当承受烧手之痛。”

    “第一道火把,揭开未曾记忆之痛苦。”

    安隅的意识变得很弱, 只剩丝缕。

    他睁不开眼,混沌中,只听到一个絮碎的喃语,那不属于任何语言,但他却听懂了——那是一个女人在表达歉意, 为无法提供母亲的庇护。她告诫他忍耐和等待, 努力生存。

    巨大的空茫突然击中他,他被从安全的地方生生剥离,浑噩地存在于虚空。

    很痛, 撕裂的灵魂被丢进混乱的旋涡——残缺和混乱感成了为他量身打造的深渊,他虚弱得连维持这一丝意识都十分艰难。

    不如沉睡吧,他本能地想,实在太痛了。

    无数时空碎片呼啸着泼洒,覆在他身上,他稍有了些许安全感,在呼啸声中蜷曲身体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察觉那缕意识似乎强了一些,像一簇聚拢着极大能量的细微火苗,在寂静中狂乱窜动。火苗舔舐走了一部分痛苦,他蓦然产生一个疯狂的念头。

    要让那缕意识的火光迅速壮大,直至烧到痛苦的尽头。

    想法诞生的刹那,他忽然感受到某些介质的停滞,如水纹静而缓地扩散,又倏然收敛。

    突然的旋搅感差点磨碎他仅存的意念,时间与空间仿佛在被无限压缩,痛楚达到巅峰之际,他却突然感受到空前的清明,感知到了光亮与触碰。

    一个男人茫然道:“我怎么突然走神了。”

    他被捧起来,听着那人自言自语,“确认收容。婴儿,主城外垃圾处理站。收容时间,2122年12月22……嗯?怪了,电脑上怎么显示2130年……”

    纷乱记忆如巨浪,汹涌着灌输回安隅的脑海。

    世界迅速演变,巨物缩小,他的视角逐渐与高大的人类拉平,孤儿院,53区,凌秋,资源长,摆渡车,巨螳螂,试验室,雪原,枪口,皮手套……

    那双冷沉的眉目在记忆中浮现时,安隅突然感到意识剧痛,终于想起自己在干什么——

    34区,时间控制台,他在捉捕钟刻。

    意识猛地回笼。

    现实世界。

    黑塔已经乱成一团。

    “已经确认这块屏幕刚才不存在,很可能是钟刻塑造的角落的屏幕!他在诱导角落钻入自己的屏幕!”

    “如果角落察觉不到身处过去的时空,他可能永远无法苏醒了。”

    “上峰,角落的精神力已经在0与100%之间反複弹动太多次,大脑无法保证他醒来时还具有人类意志。”

    “如果角落苏醒时彻底丧失意志,那将等同于另一个更强大的时空异能超畸体。”

    “人类无法承担这样的风险,如果精神力继续波动,建议在他苏醒前解决他!”

    “不同意。角落的忠诚值得人类为其承担风险,起码要等他苏醒再说。”

    ……

    上峰吵得不可开交,一个决策员迟疑道:“但我们总要有所防范。顶峰,我建议34区其他守序者做好即时处决角落的准备。”

    已沉默许久的秦知律当即道:“驳回。”

    决策员立刻说:“请尖塔不要干预黑塔的决策。”

    “涉及畸变的一切生死审判,我有一票否决权。”秦知律冷然开口,“或许因为很少使用,已经有太多人忘了我有这项权利。重申一次,我监管着角落,我不赋予任何人判处他死亡的权限,包括我自己。”

    频道里陷入微妙的死寂,顶峰没有表态,秦知律等了一会儿,声音更沉,“炎。”

    炎盯着双目紧闭的安隅,“明白。”

    他利落地拆除手臂上的钢爪,收手时摸过流明的腰,指尖勾起他的配枪,和自己的武器一并扔到远处。

    流明冷然道:“主城,我们随时准备与角落一起追踪钟刻,失智守序者的清扫工作,还请另派支援。”

    刚才的决策员厉声道:“不要忘记守序者誓约——守序者接受一切不解释的处决,无论以……”

    “不好意思。”流明打断他,“我从未签署这个鬼誓约,别忘了,我是被绑到尖塔的。”

    他顿了下,“而且是否遵守誓约,你还是等角落醒了之后,和他本人谈判吧。”

    严希的声音响起,“各位,请先等一等,安隅的精神力已经维持100%状态超过一分钟了,没有再发生波动,请再给他一点时间。”

    如死亡般躺倒在地的人这时忽然睁开了眼。

    频道里霎时一片死寂,上万人透过屏幕紧盯安隅——终端显示安隅的精神力仍在100%,但那双金眸完全涣散,他失神地望着空气,久久没有丝毫神情变化。

    漫长的数十秒后,安隅终于轻阖眼皮,哑声道:“我还好。”

    频道里顷刻兵荒马乱,各种考察记忆和神智的问题相继而来,但安隅太累太痛了,实在无力作答。

    他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绞断意识的酷刑,即便醒来,余痛仍让他无比虚弱。

    他缓缓翻过身,又虚弱地闭上了眼,听见自己本能般地呼唤那个人。

    “长官?您还在吗。”

    “在的。”秦知律立即出声。

    安隅深吸气,“这块屏幕好像是我的,我差点就出不来了。”

    “里面的东西会让你忘记现实吗?”

    安隅“嗯”了一声,“它让我看到了一些原本不存在于记忆中的东西,一念之差,我就会永远沉沦。好在,我好像还保留了一些求生的本能。”

    “辛苦了。”

    秦知律的声音很温柔,“如果下次还能留着一丝本能,就像你刚才醒来叫我那样,再多叫我几次吧。”

    安隅怔了一瞬,睁开眼道:“什么?”

    “毕竟是你的长官,总不会任凭你痛苦呼唤而置之不管。”秦知律语气和缓而坚定,“以我为锚,如果痛苦时却无法呼唤到我,那么一切尽是虚假。”

    频道里还有精神紧绷的上万人,但却鸦雀无声。

    记录仪小心翼翼地从空中靠近安隅,主城透过一方小小的针孔摄像头观察着他。

    大屏幕上,那双空茫的金眸轻轻波动了一下。

    片刻后,安隅抬起手,覆在了眼睛上。

    他好像从来没对长官说起过,他觉得世界是一片无际的黑海,他从不知自己来去何处。

    凌秋曾短暂地羁绊住他,而后,又剩他独自漂流。

    他的声音如往常般不带什么情绪,但呆板之下,又好似在细微地颤抖。

    “以您为锚吗……”

    “要相信你的锚足够坚固。”秦知律语气坚决,“无论风浪多大,水下的锚点都不会移动。”

    安隅喉结轻轻动了动,“知道了。”

    片刻后,他终于长吐一口气,缓缓坐起,起身。

    虚弱感在那具人类的身体上逐渐敛去,那双金眸一点点聚焦,直至瞳孔凝缩,盯向面前的屏幕。

    刚才钻入的屏幕此刻已经熄灭,昭示着屏幕的主人死亡,但他本人还好端端地站在这。

    钟刻的能力显然正在野蛮生长,不仅能迅速生成34区以外之人的时空屏幕,还能随意篡改屏幕的位置。

    他很享受捉迷藏的游戏。

    安隅将视线掠过那无数根汇聚向中央的白线,凝眉看着中央屏上不断积累的数字,说道:“这个巨大的时间池不仅是钟刻为自己积累的养料,也是他来去不同屏幕间的枢纽。他不可能永远穿梭在别人的时空中,一定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屏幕。”

    一旦切断那块屏幕与时间池的联结,他就再也无法穿梭和操控。

    顶峰道:“角落,你的意志沦丧将对人类造成极大威胁,经黑塔决议,从此刻起,你只负责定位屏幕,换其他守序者进入。在场守序者人手可能不够,增援部队已经在路上……”

    “驳回。”安隅蹙眉道:“不仅是我在抓他,他也在诱捕我。他已经选好了游戏对手。”

    搏的声音响起,“安隅,刚才你的精神力在0和100%之间弹动。我们曾有数以千计的同伴死于意志沦丧,但还从未见过这么极端的数字。作为朋友,请你谨慎行事。”

    安隅闻言一顿,轻轻触碰了下耳机,“只在这两个数值之间弹动吗?”

    “是的。”

    “弹动了多少次?”

    一位研究员回答道:“你的意识进入屏幕不到5分钟,精神力共有28次突然跌至0又回弹。”

    “知道了。”安隅深吸一口气,“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不行,就再一次。”

    “可……”

    “我会步步紧逼,直至站在钟刻面前。”

    上峰犹豫道:“进入屏幕似乎给你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安隅神色淡然,“死不了就好。”

    他忽然想起长官说过的话——唯有在痛苦中不断迫近极限,才能诞育新的觉悟。

    这果真是他的宿命么。

    耳机里反对的声音还没落下,他已经果断从腰侧抽出了刀。

    “角落,你要干什么?你……”

    金眸倏然凌厉,他猛地右旋身体将刀掷出,刀尖破风,直逼中央屏而去。

    刀至半空,戛然静止。

    耳机内外一片死寂,安隅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许久,一人迟疑道:“在场其他守序者,你们还……”

    “唔……”炎皱眉盯着那把刀,“我们的时间是正常的,只是……”

    任何人在这一刻都会失语。

    安隅瞳心一凝,那把滞空的刀瞬间飞出,直至在阻力作用下掉落地面。

    滞空前后,它的速度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被按了暂停键。

    安隅了然道:“果然找到了一点感觉。”

    他抬起头,“再来。”

    并排的两块熄灭的屏幕忽然同时亮起,钟刻的脸在之间来回闪现,笑容嚣张。

    安隅直面他的挑衅,眸光一凛,瞬间出现在其中之一前,毫不犹豫地将意识钻入其中。

    ……

    主城,人们迟迟没有等来黑塔公告。

    他们无从感知决策者此刻的焦虑,光是莫梨播放出的各地异象已经足以让普通人神智崩溃。

    “异常越来越多了。”小女孩哭着抱住妈妈的腿,“我们到底在等谁来救我们?还要等多久?”

    无人回应。

    眼眉心低敛,轻声道:“第二道火把,重历旧日最深重的悲伤。”

    脓血从安隅头顶泼洒而下。

    浓稠的脏污淋淋漓漓地顺着发丝滴落,他从高空坠落,滚在地上,剧痛游遍四肢百骸,仿佛整个人都被摔裂了。

    巨物濒死的喘息在集装箱中回荡,黄铜章鱼的粗喘掀起一阵阵腥臭的热风,喷在安隅脸上。

    许久,他才在剧痛中缓缓动了动手指,十指抓地,将自己撑了起来。

    凌秋倒在一地爆裂的章鱼人中,胸膛以下高度触手化,直勾勾地盯着他。

    安隅低头对着浑身的血茫然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想起摆渡车上的意外,被瘴雾笼罩的53区,以及跟着尖塔异能者追踪到这所仓库的自己。

    痛楚忽然从心脏深处迸发,他看着凌秋,无措地向他靠近。

    昔日明朗的笑意好像从那双黑眸中永远消失了,凌秋痛苦地喘息着,说出口的话冰冷刺骨。

    “安隅,我庇护你十年,你却毫不犹豫地要杀死我么。”

    安隅抬起的脚忽然凝滞了一瞬,迟疑着落下。

    “这么快就把我当成一个畸种,不屑与我为伍了。”凌秋嘲讽地笑,血沫从喉咙中呛咳出,他深深地凝视着安隅,“杀了我,可以让你在尖塔站稳脚吗?”

    心脏的抽痛忽然平息了。

    凌秋不会这样说话。

    安隅在几米之外停步,垂眸看向地上的人。鲜血染透了那双熟悉的眼眸,但那双眸却不如记忆中清澈。

    他心中忽然惊惧,回过头,视线掠过奄奄一息的莱恩、蒋枭、祝萄……

    好像少了谁,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本不该独自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只是一个弱小的人类,一定有什么托着他,他才能……

    意识深处突然剧痛,安隅愕然道:“长官?”

    诡谲的笑意忽然在凌秋脸上迸发,舞起触手向安隅的脖子抽打而去!几乎就在同时,安隅骤然回头,瞳孔竖立。

    时间在濒死的身体上超速流失,那丝诡谲的笑僵住,凌秋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瞬间蔓延到脖子的章鱼肢体,节节爆裂。

    “原来你还有这种本事。”

    阴恻的声音贴在安隅耳边响起,安隅猛地将意识抽离而出!——

    终端上,已经停滞在0长达一分钟的精神力瞬间飙回100%,安隅猛地睁开眼,金眸中赤色流窜。

    钟刻的脸从屏幕中掠走,安隅凝神意动,那块屏上错乱的雪花瞬间定格!

    时间停滞!

    但很可惜,还是晚了。

    钟刻的五官在屏幕定格的瞬间,出现在了另一块屏幕上。

    耳机里的人惊呼道:“角落,你还好吗?”

    “检查自己的状态,你……”

    安隅充耳不闻,愠怒在那双眼眸中铺展,他倏然回身,看向下一块屏幕。

    “再来。”

    依旧是那个集装箱,安隅茫然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凌秋。

    大团血沫从凌秋口中溢出,他的生命正在可感知地流逝,但他和往日一样,朝安隅温柔地笑着。

    “过来。才几天不见,你怎么混到守序者队伍里去了?”

    安隅心口抽痛,花了一些时间回忆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

    他缓缓靠近凌秋,滞涩道:“我去主城……找你。”

    凌秋的视线透过他,缓缓看向被瘴雾笼罩的天空,“53区怎么会出这么大的变故啊。”

    安隅无措道:“一些畸种侵袭了……”

    凌秋打断他,继续喃喃道:“我耗费了这么多年的努力才进入主城,人生刚刚开始,就要破灭了吗……”

    “不该来参加这个任务的……不该回来的……”

    安隅走向他的脚步又一次停滞了。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地上,悲伤与警惕像两道嘈杂的铃声,在他意识里齐响。

    凌秋从不抱怨,地上的人忽然让他有些陌生。

    他困惑地凝视着凌秋的脸,恍惚间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但在这个场景中,凌秋不该这样说话,他说的应该是,“还好回来了。”

    凌秋看向他,哀求道:“你可不可以别杀我?你……”

    他没有说完,哀求的神色便从脸上褪去了。

    因为他看到了安隅眼神中忽然的清明与冷意。

    “如果你一定要扮演他。”安隅森然看向他,“请老老实实按照我的记忆去演,不要自作聪明。”

    屏幕前,安隅猛地睁开眼,再次驱使意识,瞬间定格住那块屏幕!

    这一次他行动更果决,发生停滞的不仅是那一块屏幕,周围十几块都在刹那间画面静止!

    中央屏上,积累的时间毫无预兆地少了一截——钟刻虽然依旧侥幸逃脱,但却被刹那关闭的时空削走了一部分时间。

    安隅冷笑一声,不顾耳机里错杂的讨论声,立即钻入下一块!

    ……

    凌秋死亡的场景,无限重演。

    每一次,时间进度都向后推动一截,他睁眼时距离凌秋越来越近,留给他醒悟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他醒悟得愈发快了,但心底的痛却从未减轻。

    眼前的凌秋是假的,但客观世界中,凌秋确实死亡,死在他的手上。

    安隅已经记不清自己和钟刻追逐多少个来回,又一次,当他睁开眼时,他已经捡起了刀。

    心脏抽痛的瞬间,他的视线掠过短刀上的刻字。

    秩序。

    这个时空却唯独缺少了那个崇尚秩序的人。

    因悲伤而颤抖的金眸瞬间凝神,他放下刀,凝视着凌秋。

    凌秋轻声道:“记得吗,你曾让我提醒你,敢赌上最后一线生机的人不会输。”

    安隅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这一次倒演得很像。”

    死寂的集装箱,只有他们两人说话的回声。

    凌秋的脸忽然扭曲,变成了钟刻的脸。

    钟刻歪头笑看着他,“你好像很强大,但你究竟要花多久才能意识到,除非你甘心和我一起永久被关闭在这个时空里,不然你永远抓不住我——只要你想先自己挣脱出去,就注定慢我一步。”

    “我知道的。”

    安隅垂着头,反反複複的精神消耗让他很疲惫,他轻声呢喃道:“但你真的觉得,这一次又一次,我只是在白白地踩入你的陷阱吗。”

    意识猛地挣脱,这一次,除了诱捕他的屏幕之外,有接近一半的屏幕陷入瞬间停滞,而后又在瞬间複原。

    中央屏上的时间直接砍半,钟刻这次被削得很厉害,但依旧没能被捕获。

    紧接着,刚刚锐减的时间数字再次暴增,全世界范围内,大量时间掠夺异象再次发生。

    顶峰思忖道:“钟刻是一个没有实体的东西,只要他有一丝挣脱出去,就能通过掠夺别人的时间来恢複。”

    尖塔有人问道:“如果强行切断所有屏幕和中央控制台之间的联系,会怎样?”

    秦知律开口,“你快不过他。如果被他洞察到,他可能瞬间掠夺走所有人的时间。”

    那双凝视着屏幕的黑眸冷暗无比,沉声道:“在抓到他之前,必须配合他的趣味,一旦他突然不想玩这场游戏了,全世界都会遭殃的。”

    时间控制台。

    安隅双瞳浸血,冷汗顺着惨白的面庞滚下,他咬牙道:“多少次了?”

    严希回複:“这是第八回。”

    “好。”安隅轻吁气,“我大概还需要陪他玩两轮。”

    无人应声,无人敢应。

    那座巍峨黑塔中,早已无人能左右他的决定。

    秦知律接入私人频道,“还好吗?”

    “长官放心。”安隅擦了把脸上淌下的汗,轻笑一声,低语道:“已经很近了。”

    安隅第九次,在集装箱睁开眼。

    这一次,他睁眼时即带着清醒的意识。他跪在凌秋面前,手中短刀高举过头顶。

    身下,那双和记忆里一样温柔坚定的眼眸凝视着他,朝他释然一笑,轻声道:“这次,换你来守护我的尊严。”

    “如果可能,也代替我,破开这瘴雾吧。”

    安隅心如刀割,但手却将刀攥得更紧,直至青筋暴突。

    “这是你最后一次,拿凌秋折磨我的机会。”

    他高扬起刀,狠狠朝凌秋的脖子剁下!

    不管是不是钟刻扮演,这一幕在客观世界中早已发生。

    鲜血喷溅而出的刹那,他还是闭上了眼,低声道:“晚安,哥哥。”

    这一次,钟刻逃离许久,安隅才从地上起身,将意识缓缓释放,从屏幕中脱离。

    钟刻早跑没了,面前的屏幕也彻底熄灭,他对着那块屏幕发呆了许久,才又複抬头,环视空间中数不尽的屏幕。

    钟刻已经联结了世界上几乎所有人,这让他的複苏变得轻而易举,也让寻找他那块屏幕变成不可能的任务。

    安隅闭眼感受着时间的编译。片刻后,所有播放中的屏幕突然卡顿了一下,只有一瞬,恍如错觉。

    主城中心,外墙屏幕上的莫梨忽然皱眉。

    ——在刚才的直播中,有大概半秒钟,她没收到任何小爱心、弹幕和礼物。这很不同寻常,自开播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出现互动断档。

    虽然只有半秒,人类无从感知,但服务器却计算得很清楚。

    莫梨犹豫了许久,说道:“黑塔,我怀疑刚才发生了世界范围的时间停滞,虽然只有一瞬。”

    黑塔不作回应。

    教堂外,已静默许久的眼忽然再度望向苍穹,低声道:“最后一道火把,于屈辱中觉醒。”

    ……

    安隅再次睁开眼,却没有出现在集装箱。

    他站在狭长幽暗走廊的一头,对着面前陌生的场景迟疑了一下,才向前迈动脚步。

    鞋子踏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声。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臃肿的隔离服,袖标上印着个人信息。

    【机构:大脑】

    【职能:#0930专属研究员】

    【姓名:……】

    【编号:……】

    最后两行是模糊的,他左右环顾,试着找一面镜子看自己的脸,却发现这里没有任何能反光的东西。

    他对着两边那一道道金属门茫然了一会儿,心跳忽然悬停。

    这是他第一次以别人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的时空中,因为这不是他亲自经历过的事,而只是他读取过的一段记忆。

    ——在看长官记忆时,他知道长官一直有一位专属研究员,但当时他的注意力全在长官身上,完全没在意那个人的姓名和长相。

    此刻,他自己成为了这个研究员。

    安隅猛然想起“自己”要做的事,从口袋里摸出两支严密封存的试管。

    那是两支新型畸变基因注射液,要为#0930注射。

    他缓缓走向走廊尽头那间门,大门开启,他听到了里面的呜咽声,像是独自舐伤的小兽。

    少年秦知律缩在墙角,头深埋在膝间,因疼痛而抽噎不止。

    大门打开的刹那,他的肩膀瑟缩了一下,颤抖着抬头看向进来的人。

    稚嫩的面上毫无血色,但他还是牵起嘴角,努力朝安隅微笑,轻声道:“研究员先生,我这次的官能反应好像不算很严重。”

    他仿佛自我催眠般把这句话重複了几遍,手撑地面趔趄着起身,晃荡不稳地朝试验台走去。

    “这是昨天说的两支吗?”他看向安隅手里的试管,脸色更白了,强自笑道:“介质液是红色的,看来这次不是善茬。”

    他顺从地平躺在试验台上,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右手帮左手套上了冰冷的锁链,低声道:“还是绑一下吧,我怕我失控伤害到您。这只手,麻烦您了。”

    安隅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四肢,一动不动。

    唯一能动的只剩心跳,每跳一次,都向下扎入刀尖,勾起滔天的屈辱。

    明明那是一段他错过的岁月。

    但他却在这一刻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

    钟刻没有亲自停留在这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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