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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荒月如归 > 第三章 金迷纸醉荒唐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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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醉怀居这种夜夜笙歌的风月之地,不论是歌姬琴师还是陪酒的姑娘们,都是昼夜颠倒的夜猫儿,此时晌午刚过,这少侯爷就嚷嚷着要听曲儿,实在是强人所难。

    花娘耐住了䗼子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与这少侯爷讨价还价:

    “哎呦,我的少侯爷啊,这才什么时辰啊,思琴姑娘还在歇息哪,你这成宿成宿地要听曲儿,不得苦煞我们家姑娘啊,要不您也歇歇吧。”

    吕少卿一副无赖样,故意哭丧着脸,嗔道:

    “哎呦,我的鸨儿姐啊,我是银子少给了,还是欺辱你家姑娘了啊,不过是想在你这儿喝喝小酒,听听小曲儿,怎么这么难啊?”

    “这……”花娘面露难色。

    这少侯爷虽然纨绔,却不蛮横,每次来醉怀居都是豪掷千金,对姑娘们也算是以“礼”相待,从不用强,甚至能与那下三滥的龟公侯二称兄道弟。

    就在花娘不知所措之际,一袭绯衣的琴师款款而入,怀抱五尺七弦古琴,清瘦面颊上未施粉黛,一步一颦尽显优雅脱俗,与这满屋脂粉酒香显得格格不入。

    吕少卿见了立刻起身迎了上去,酣醉之意全无,做出一副风雅公子之态,浅浅一揖,道:

    “思琴姑娘,吕生在此候了多时,一刻听不得姑娘的琴声,实在是……”

    话至此,吕少卿却突然语塞,在这醉怀居里与姑娘们终日插科打诨,嘴上占便宜占惯了,突然拽起文词,竟只想出“瘙痒难耐”“百爪挠心”这两个词,面对脱尘出俗的思琴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实在是翘首跂踵,倾耳戴目。”一旁醉醺醺的何善学却很自然地接了下去。

    吕少卿心中暗骂这老不正经的夫子,嘴上却连连附和:

    “对对对,还是我们夫子有学问。”

    思琴则只是微微欠了欠身,缓步走到琴台前坐下,双手抚弦,淡淡问了句:

    “少侯爷,今日想听什么曲子?”

    吕少卿端起酒盏,装模作样地浅酌一口,故作深情地望着思琴,答道:

    “皆可,姐姐唱的,皆可。”

    思琴温婉一笑,说道:

    “方唱晚前些日子写了新词,小女子配着兰宫调给少侯爷和先生唱上两句吧。”

    何善学眯着昏花老眼连连点头。

    吕少卿则是直接把凳子搬到了思琴面前,放下刚刚端起的翩翩君子架势,死皮赖脸地说:

    “两句不够,两句哪够……”

    思琴的琴艺算不得超群绝伦,兰宫调也仅是坊间流传的清雅小调。

    不过吕少卿也不是什么精通音律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曲高和寡之感,他只是独爱思琴如涓流细水般的嗓音,每一个字从她口中而出,都仿佛一汪清泉直接浇在心头,只听得他如痴如醉。

    叹清风,不消离人泪。

    怨明月,不解相思愁。

    佳公子,俯首书天下。

    卓王孙,白马立荒丘。

    陌头杨柳绿,不见玉人留。

    朱楼天见晚,寒夜惹人忧。

    泪染红袖,湿了心头。

    ……

    吕少卿听得恍惚,不知不觉支起了身子,晃晃悠悠走到窗前,幽幽叹了句:

    “方唱晚啊,方唱晚啊,风月才子,墕都讲经堂祭酒荐官你都不去,尽在这儿填些惹姐姐们伤心的坊词。”

    思琴闻言琴声稍顿,抬头朝吕少卿望去,却见他也在看着自己,四目相对,一时让她羞红了半边脸,急忙又低头抚琴。

    那一眼中,吕少卿似乎褪去了玩世不恭的模样,眼中满含的是落寞与温情。

    可也就是那么一眼而过的瞬间,吕少卿马上又咋咋呼呼地朝何善学喊道:

    “老夫子,别光喝酒啊,你来评评这方大才子这词填得怎么样。”

    何善学连连摆手道:

    “老朽不通音律,对这教坊之词更是不懂,不可置评,不可置评。”

    吕少卿哈哈一笑,端起酒盏,又去挑弄那昏昏欲睡的巧奴儿:

    “不可置评,那便喝酒,巧奴儿,巧奴儿,快给我和夫子斟酒。”

    巧奴儿懒洋洋地起身,给何善学斟满一杯,又极不情愿地挪向窗边的吕少卿,走到跟前,却突然像是在窗外发现了什么,开口问道:

    “少侯爷,那人怎么还在那儿?”

    吕少卿朝巧奴儿所指方向一瞥,皱起了眉头。

    只见街对面的酒肆外搭起的凉棚里,坐着一面如黑铁的男子,他全身紧裹着玄色甲胄,坐得如佛像般笔直,一把乌黑长刀斜靠在桌旁。

    每隔半刻他便端起手边的酒碗,仰脖一饮而尽,随即便有小二来给他续上满满一碗。

    那小二也是面露苦色,仿佛这人不是来客,反倒是收账的债主,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地伺候着。

    吕少卿撇了撇嘴,压低声音不干不净地骂了句什么,又转脸朝巧奴儿笑道:

    “莫管他,莫管他,粗人一个,老头子非让他成天跟着我,我好说歹说才让他别进到这风月宝地煞风景。”

    一旁的思琴突然轻言:

    “他能在那儿枯坐三日,也是颇有定力啊。”

    吕少卿贱巴巴地凑过去,谄媚道:

    “定力我也有,定力我也有,只要姐姐弹琴,我能在你面前坐上十天十夜。”

    这般无赖的话被他说得是无比真诚,思琴也不觉莞尔。

    可就在这时,何善学却突然啪的一声放下酒杯,昏花老眼瞪得老圆,大惊道:

    “三天?!少侯爷,我们在这儿待了三天了?!”

    吕少卿不明所以,回道:

    “三天怎么了?你我不经常在这儿呆上十天八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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