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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家庄园里，听说了甍对于抗旱的敕令，但全族没人把这当一回事，酿酒收租样样不缺，还趁火打劫地强占了十来户人家的田宅。人祸可能独来，但天灾之时往往还会带来人祸。对此，佃农们自是怨声载道，但一时无人敢反抗，都认为忍忍便可以过去。一开始，得过且过地按士族要求做也勉强可以接受，但是，存粮永远是有限的，眼看着米缸一天天地空了，佃农中逐渐起了不和谐的声音。
“大人，不是我们不想交，这天都不下雨，我们种不了粮啊。”庭院外，一众人跪在门口求情，为首的老人苦苦恳求，深凹的胸腹无力地起伏着，干涸的嘴唇张翕着，不断哀求，但罗家人根本不为所动。
“这天不下雨和我有什么关系，统统滚回去，敢少交小心你们脑袋！”抖动着满脸横肉，罗家老爷说完，罔顾众人的磕头恳求便让家丁赶人，一阵骚乱中，老人不幸跌倒，被践踏致伤，所幸被他的儿子救下。
两个儿子带着老人回到了一处破茅舍，姑且就把这四处漏风的屋子称为他们的家吧，几口人挤在这个狭小的房子中，靠着体温与被破棉絮装填的“棉衣”勉强熬过了上个凛冬。天灾可度，人祸难熬，现在灾情不知何时结束，又要承担繁重的赋税，日子越来越没盼头了。
“这些混蛋！”小儿子赵福怒骂道：“现在这样哪交的出粮，这是要把我们逼死啊！”
“小声点！”大哥赵寿盯着他骂道，“先看看爹咋样了。”
老人身上起了不少淤青，胸腔上下起伏着，无力地吐着气。嘴巴微张开，似是想说些什么，赵寿给他轻轻按着，一面说道：“爹，你先别说话，好好修养先。”
怨气就此积累，逐日累月，愈发浓厚。
罗家上下则直接充耳不闻，该收收，该占占，如有抗拒便直接私刑加身。此时此刻，只要有一点火星，可能真的会造成熊熊烈火。
又是一日，罗家二爷带上了一些人出去“扫荡”，看看有无田宅可占。一些普通人家迫于生计与威逼，以贱价出卖了自己祖上开荒出来的土地，“心甘情愿”地当了佃农。
盘算着收来土地与丁户，罗家二爷得瑟地哼着小调，斜眼眤着旁边的农户，脸上满是不屑：区区白丁要田地干嘛！
想着，突然一个家丁跑回来大叫道：“二爷！不好了！”
“狗叫什么！谁不好了！”
“小的该死。是有些刁民不愿意卖田，我们想好好讲理，结果还被打伤了几个弟兄。”“什么？”罗家二爷毕竟不傻，立马调转马头就跑向庄园，打算多调些人再来讨伐。
不多时，罗二爷便带来了数十部曲，按家丁指引找到几户不愿意卖田的人家。“你们便是打伤我家丁的刁民么？”虽说人多，但罗二爷仍躲在队列中间叫骂道。
“是又怎的！”几个男人拿着枣木棒，摆开阵势打算迎击。
罗二爷虽说人多势众，但心里仍不免发怵，于是打算先好生谈谈，把价钱再商量商量。
“几位壮士，这天又不下雨，你们怎么种粮食吃啊？不如把地卖了，给我罗家种地，也不用担心收成了。若是不想种地，我看你们身手不错，要不编入部曲，饭管够！”
“不用你瞎操心我们！”为首的庄稼汉吼道，“你们假惺惺地关心我们死活，为的不就是抢走我们的土地。我们只要还有土地在，就可以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算有天灾，只要肯干活，总能熬过去的。要是没了土地，就只能看你们的眼色过日子了，为了几口饭，就得给你们当牛做马，而且，我们的后代也得接着给你们当狗。就给这么些饭还想我们给你当狗，你他妈做梦去吧！”
“混账！”罗二爷不由得暴怒，招呼部曲准备动手，威胁道，“最后问你们：卖不卖！”
“来啊，怕你不是你爷爷！老子今天偏就不卖！”几个男人一并吼道，“拼了！”随后便抡起大棒冲了上去。
几个男人都十分勇武，一连打倒十余人，棍棒所及均是哀嚎。这些部曲心中不免害怕，再而他们大多也只是混口饭吃的，之前一番话也让他们联想起了自己的命运，哪里还有心打，于是招架片刻便打算撤了。
“废物，给我回去！不许撤！”罗二爷怒骂道，但已经没人听他的了，稍微忠诚点的也只是劝他一起撤走。
“一帮刁民，给我等着！”罗二爷见情况不妙，便赶忙调马准备逃跑。没跑出半里地，却被数百佃农拦截住了。
“你…你们想干什么！”平时的作威作福可能将在此刻被清算，罗二爷终是怕了，声音也略微颤抖起来。
“大人，我们实在没粮了，放宽些吧！”“可以可以！”罗二爷立马答应，只计划着之后再来算账。
“空口无凭，得立下字据！”为了逃生，罗二爷只得写下字据并画押为证，然后带着人立马逃走。
一会，之前几个男人也赶了过来，得知情况后，为首的男人直呼不好。
“这下坏了，他估计得去叫更多人或报官了。”
“那我们快追。”人群中响起一阵声音。
“算了，追上又如何，今天抗卖就已经没法回头了。”为首的男人仔细想想，宣布道：“乡亲们，现在天灾未过，那些老爷大人还强迫我们交那么多的粮，占我们的地，这是要把我们活活逼死啊！”
众人想想现在的情况，不由得动容起来，他们本来只是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但却总不能如愿。对此，他们也只能空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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