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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一抹晨曦撕破黑暗。
熹微初绽，宛若千万束凌厉箭矢，刺透笼罩海面的灰白雾气。
坠落的金光似蒲絮般挥洒，迅速弥漫、渲染，驱散了厚重浓雾压抑了一夜的阴冷气息。
倏而，天际浮现的红色光晕愈发庞大。
遥远的海岸线尽头，一辇青铜銮驾蓦然破海而出。
一刹那，无尽璀璨的煊赫红光映照整片天地。
天穹上有滚烫的炙焰疯狂灼烧，金乌光芒在漆黑的海面瞬间铺开。
无数灰白头颅纷纷惨叫着缩回海底。
青铜銮驾所过之处，大片虚空犹如不堪重负的破损镜面。
一条条狰狞的空间裂缝挂满天幕。
岸边。
无数攒动的人头顾目盼望。
忽而有人欣喜大喊：“金乌殿的接引使来了，有船票的先上！”
“诸位，我愿出一件法器，哪位道兄有多余的船票还请相让？”
“我出两件，外加一株百年宝药，再将一张弑神岭的船票相赠！”
“诸位听我说，千万别相信那些骗子，有多余船票一定要卖给我，我仙缘商会童叟无欺，一张船票一件法器，另赠一张仙缘船票……”
青铜銮驾停泊在虚空，绚烂的红光羽翼化作阶梯垂下。
一浑身赤焰金袍的千丈法身浮现，巍峨屹立于天穹，口中吐出震慑灵魂的大道之音：
“金乌殿所属，皆可入内！”
岸边，手中持有金乌殿船票的人影纷纷踏上阶梯，沿着接引灵光飞跃而上。
人群中，背着药篓的青衣少年递上一张船票，牵着半人高的红裙小姑娘走上阶梯。
却被检票的金乌殿弟子立刻拦住：
“等等！”
许生脚步稍顿：“船票有问题？”
“票没问题，不过……”赤袍弟子瞥了眼他：“五仙山的人我们金乌殿不接引，你离开吧！”
“为什么？”
“不接引就是不接引，你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许生不由皱眉：“我花钱买票的时候你们可没说！”
赤袍弟子不耐烦道：“票还给你，赶紧走别耽误其他人上船！”
“噗嗤！五仙山这艘破船马上都快沉了，现在谁都怕沾染霉气，这小子竟还能问出如此天真的问题？”
“是啊，谁能想到五仙山居然庇护旧圣余孽，五仙山犯了禁忌，诸仙门尽起而攻之，无限风光顷刻间化作飞灰，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听说五仙山在外面的三座道场，方壶与昆仑已经泯灭，现在只剩下一位受伤的仙人坐镇蓬莱丘，最后也注定难逃一劫，这个道统要腐朽了……”
许生眼眸微垂，仿佛没有听到周围的种种议论，拉着红裙小姑娘默然离开。
忽然，一个肥硕的身躯出现在两人面前。
“小兄弟，有没有兴趣做笔生意？”
许生抬眼看着面前的胖子：“你能让我上船？”
“咳咳……”千尊宝咳嗽掩饰尴尬，旋即开口道：“我仙缘商会得到消息，目前归墟已经被三家仙门联合封锁了，金乌殿不想招惹麻烦，你出去了也是自投罗网。”
闻言，许生心神一沉。
千尊宝继而笑道：“小兄弟，你手里这张船票也无用，不如将其卖给我，法器、宝药、经文都可以商谈。”
许生凝视着他，眼神忽然微微一亮：“道兄，我听说仙缘商会什么生意都做，连仙器都有得卖，不知能否庇护人安然离开归墟？”
千尊宝顿时语塞，略微迟疑道：“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价钱就不是一张船票的价了。”
“毕竟要想瞒住三家仙门，需要提前进行安排，花费的时间不会短，第一批接引你估计是赶不上了，而且期间如果出现意外，定金是不退的。”
许生听着感觉好像不怎么靠谱，但还是尝试着问了一嘴：“我若是想多带些人离开，怎么收费？”
千尊宝眼珠子一转，似乎来了兴致：“这个主要看修为，凡尘境每个人定金一件灵器，渡劫境以上的五仙山修士在血色图谱上录有名号，除非能拿出仙器，否则我们也无能为力。”
灵器……许生心头咂了咂舌，抛弃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千尊宝笑容不变：“既然小兄弟对这个价格不满意，那咱们再来谈谈其他的生意。”
“我听说五仙山的两座道场，自旧圣时代便屹立于归墟，其中甚至有不死药的传闻，我看小兄弟你背着药篓，想必经常与宝药灵材打交道……欸！别走啊，咱们还可以谈点别的，五色仙经你觉得怎么样……”
许生没有理会，牵着红裙小姑娘头也不回地离去。
望着许生远去的背影，千尊宝忽然心痛地捶胸顿足：“可惜了，五仙山道场即将沉没，归墟大战一触即发，竟忘了问他家里有没有长辈需要置购灵器，希望三大仙门晚些动手，或许还能再赚一笔……”
“小阿生，我们出不去了吗？”红裙小姑娘拉着许生的衣袖，认真地仰头问道。
许生凝视着无垠的幽寂海面，吐息道：“放心吧，会有办法的。”
红姑轻轻开口：“要不我们回去吧，我不想走了。”
许生低头，看见红姑眼中的渴求，稍作沉默后点头：“好！”
旋即，一叶法舟冲天而起，拖曳着燃烧的灵力尾翼消失在天边。
在一望无际的归墟海上飞行了数日，两座悬浮于汪洋之上，呈阴阳互抱之势的雄伟仙山映入眼帘。
许生激活令符，守护阵法泛起灵气涟漪，法舟径直没入仙山。
“许生师弟，你也回来了？”守山弟子看见许生，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吴师兄，现在情况如何？”许生问道。
吴术摇摇头：“两个时辰前弑神岭的接引船只刚刚离开，先前离去的弟子都曾传讯回来，三大仙门封锁了归墟出口，咱们五仙山的人无法离去，不少弟子已经返回道场。”
“师弟，你既然回来了，那最好前往玄元殿看看。”
许生面露感激道：“多谢师兄提醒！”
“无妨，师弟你也小心些，玄元殿那些家伙都不是善茬，之前因为首座法令，很多人憋了一肚子气，所以能忍就尽量忍耐一下……”
玄元殿。
五仙山弟子日常修行之所，此刻却在爆发激烈的争吵。
“该死的叛徒，你们居然还敢回来！”
“玄元殿没有除名，我等依旧是五仙山弟子，为何不敢回来？”
“哼！逃命时跑得比兔子都快，现在无处可去又跑回来寻求庇护，简直不要脸皮！”
“放屁！凡尘境弟子都可以自行离开，这是首座亲自下达的法令，况且我等只是出去打探了一番消息，又未曾脱离仙门。”
“再如何狡辩，也掩盖不了你们这群胆小鬼当逃兵的事实……”
隔着老远，许生就明白吴师兄让自己小心的原因了。
“许生师弟？！”
有人看到许生，下意识发出惊呼，周围喧嚣的争吵声一下子平息了下来。
“真的是许生师弟！”
“许生师弟也回来了？”
“诸位师兄师姐安好！”许生向众人揖礼。
不少人纷纷还礼，却也有人神色不爽地发出冷哼，甚至还有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听说许生师弟买了张金乌殿的接引船票，如今怎么又回来了？”
许生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说话，忽见一紫袍身影从玄元殿内走出。
“见过雷猴师叔！”
“参见雷猴师叔！”
一众凡尘境弟子纷纷拜见，许生也跟着俯身行礼。
雷猴面色冷漠地瞥了眼众人：“玄元殿乃清修之地，大肆吵闹成何体统！”
“是！”
众弟子齐齐应声。
雷猴扫了眼众人，目光落到许生身上：“你跟我进来，白长老要见你。”
说完，不待许生回应，便转身返回玄元殿内。
许生朝着对方的背影揖了一礼，起身带着红姑向着玄元殿走去。
拦在殿前的弟子纷纷让开道路，却仍有不少人冷眼相视。
“哼！平日仗着有白长老撑腰，霸占修炼资源就算了，现在当了逃兵竟还好意思回来！”
“敌人还没打上门来就吓跑了，要我说这种废物回来有什么用，战斗时咱们还得防备着被人背后捅刀子！”
“你特么说什么？有种给老子再说一遍！”
“够了！雷猴师叔的话不管用是吗？所有人都给我闭嘴，全部散了！”
许生对周围的争吵恍若未闻，牵着红姑径直走入玄元殿内。
刚踏入大殿，眼前场景飞速变化，轻微的晕眩感消失时，许生发现自己来到一间密室。
青铜古灯中烛焰轻轻摇曳，枯黄色蒲团上坐着一位素衣的银发老妪，面容和蔼地望着许生。
“白姑！”许生躬身施礼叫道。
白姑轻轻点头，温声开口道：“她还好吗？”
许生看向躲在身后的红姑，红姑拉着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白姑。
“她还是很怕我吧？”白姑无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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