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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黑脸老头端着他刚才点的菜，走了过来。饭菜只多不少，热气腾腾地往上冒。酒也是，还多了一大杯。
老头将餐盘端到桌子上，顺手用袖子抹了抹老杨树般的额头上的热气，而后解开了外套的纽扣，坐到了霍言对面。
“就知道你会来。”笑容挤着脸上的沟壑，他从口袋里摸出干瘪的烟盒，抖出两支烟。
这笑容属实不怎么好看，满是岁月的支离破碎，一口牙也被时间侵蚀得分了家。他就是里德，霍言的朋友，一个五十岁却老得像六十多的老头。
“就知道你在。”霍言接过烟没立刻点，而是拉过餐盘开始狼吞虎咽。
“牢里的滋味如何?怎么样？这几天不打算潇洒潇洒？”里德的脸上露出与他年龄极其不匹配的笑容。这笑容如果出现大街上，直接可以当成坏蛋抓起来。
“潇洒个屁，上面又来活了。”霍言直接端起石杯灌了一大口酒，把卡在喉咙的硬米饭咽了下去。
“这么急吗？”
“谁说不是呢，我说怎么坐着坐着牢，突然给我放出来了，原来是又有使唤到我的地方了。”
“这还不好嘛，起码说明上面器重你，现在正赶着局势动荡，是发家的好时机，这机会，别人想要还没有呢。上次跟你一起进去的那小伙子，现在不还在牢里蹲着。”里德拿过自己的麦酒，似乎是唏嘘，似乎是感慨，他仰头喝了一大口，给人一种看透世事，历经沧桑的感觉。
“确实，他已经成为典狱长了。”
“啊?”里德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谁让他有个好爹，听他说监狱快活，直接把监狱都给他了，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坐三个月的牢，可恶啊！”霍言生气地啃了一大口猪肘。
“确实可恶，话说，你这次是什么任务？”
“还是运输。”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还真有。”
“快说快说。”里德的脸上热情洋溢。跟霍言合作向来痛快，有罪霍言背，有福自己享。
在与霍言许多次出生入死的情况下，他俨然已经成为新社里的一位红人了。合着上了年纪，还能发光发热一把，命运对他真是公道啊。
“一个月后，我要送一批火枪出城。”霍言淡淡地说。
“有什么需要我……嗯?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送什么？”
“火枪。”
“嗯……后厨正炒着菜，我去看看那群厨子有没有偷懒，你先坐一会……”
“见鬼去吧，你请的那些厨子炒菜的时候恨不得把锅都给铲个洞……”霍言哪还不知道这小老头想开溜，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将其按到了座位上，然后热情款款地坐到他身边，搂着那干柴般的身体：
“你听我继续说，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我看你是坐牢坐疯了，你活够了我还没活够呢！送一批火枪，怎么地?你想要造反啊?”
“就是造反。”
“嗯……”里德紧紧地抿着嘴，感觉人生不美妙了。
他一把推开霍言，霍言的大手却再次搂到他肩膀上。
“是我送，又不要你送。”
“这也不行，”里德欲哭无泪道，“我是真他娘的倒霉，为了躲那个母老虎才来这里，又碰到你这个家伙。”
“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被抓到要进清算场的……”
“清算场我不知道，但是你拉我去极乐园看大腿的事嫂子肯定会知道。”霍言老神在在地品完酒，冷不丁地说出这句话。
要说里德有什么软肋，那绝对就是他的老婆了。诺克萨斯的女人是出了名的彪悍，每次霍言去里德家找他，都能看到他被老婆骂，走运的话，还能看到他被鞭子追着抽。
“你真该死啊！”
“现在可以听我细说了吧?”
“说吧，你个混蛋！”里德的牙齿咬得硌蹦作响。
“我需要你先帮我打点一下关系，要是能拉拢到人就更好了。”
“怎么拉拢？不是人人都愿意送死的。”
“真要像你那样说，该愁的是大统领，就不是我们了，”霍言意有所指道，“你应该比我清楚，在诺克萨斯，鲁莽的人多于怯懦的人，敢于反抗的人多于默默隐忍的人，愿意为诺克萨斯奉献生命的人多于那些暗中攥取利益，趴在群众身上吸血的人。”
“这也是我一直相信大统领能成功改变诺克萨斯的原因。”
里德低下了头，脸上闪过羞愧。他当然知道霍言不是在说他，但是他已经年纪大了，难免会不如年轻人有干劲，有那股敢于斗争的心。
“你在码头那边有认识的人吗？”霍言问。
“自从你上次坐牢后，码头的人早换几批了。”
“有认识的吗？”
“不确定。”
“城墙呢？”
里德摇了摇头，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还有一个月，暂时不着急，你这几天帮我打点打点码头和城墙的情况，要是实在不行，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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