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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破旧道观里死了两个人。
王应风翻身跃进院落中，脚上未曾沾染半点淤泥血迹，英俊硬朗的脸庞上，眉头都快要拧成一团，他的目光死死的盯住林不许残破的尸体，发出一阵叹息。
“王师兄，如此心急，未免有失风度。”
一直隐没在暗处的赵无拓夹带清风落叶，脚尖缓缓落在道观院墙上。
一袭白衣的赵无拓俊秀的脸庞上满是戏谑，身型消瘦却散发着一股丝毫不弱于王应风的强大压迫力。
王应风抬头看向赵无拓，眼神平静道：“赵师弟说的哪里话，除魔卫道本就是你我正道中人的责任，如今林师弟尸骨未寒，我静斋山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赵无拓扬起手中折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潇洒模样着实好看，不过王应风却十分清楚，面前的这个微笑男子有多么难缠。
“按道理来说，我紫微山门距离终南不算太远，不如由我替师兄代劳收敛吧。”赵无拓微微挥动手中折扇，将不断飘落至身前的雪花悉数吹散，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雪水侵染。
“噢？这么说。赵师弟倒是想的周全，只是，我如果不答应了？”王应风眉头紧皱，语气也在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王应风的话音刚落，无数道杀意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不知不觉间，他们似乎早就被包围了，静斋山众人大感不妙，皆是在第一时间纷纷跃下，来到王应风身后。
“看来，赵师弟也不答应，那我倒是很有兴趣领教一下，紫微山赫赫有名的荡魔剑阵是不是徒有虚名！”王应风脚步重踏地面，磅礴气劲狂涌而出，吹的赵无拓的衣袖烈烈作响。
“王师兄不必动怒，我也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王师兄的修为早已观山见海，假以时日必定迈进无上修行地，既然王师兄想替林师弟收敛，我等不在打扰。”
赵无拓收起折扇，一个眼神过后，杀气瞬间消散。
王应风似乎没有预料到赵无拓真的能够如此爽快的放弃，心中顿感疑惑。
“对了，离开前师弟多嘴问一句，师兄此次前来凉城意欲何为？”赵无拓轻轻敲击手中折扇，意味深长的看着王应风。
王应风则是双手负背，直截了当的开口笑道：“自然是和赵师弟一个目的。”
赵无拓走了，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王应风却清楚的察觉到，赵无拓转身时眼神里闪过的一丝杀意，看来在这凉城里他们迟早会在碰上。
王应风闭上眼睛，确定周围再也没有其他修行者的气息后，这才回过神来，谨慎的开口道：“时刻注意周围，另外冬竹，过来看看，这家伙是不是真的身怀仙骨。”
“冬竹，冬竹。”
名唤冬竹的女子似乎根本没有听见王应风的话，目光依旧是担忧的看着角落里还在苦苦挣扎的言长安，拥有卓越医术的她只需一眼，便是能够清晰的判断出言长安和午赊目前的状况，还在走神的她似乎没有注意到众人目光都在看着自己。
“冬竹，师兄叫你！”
身后的师妹见冬竹还处于状况外，急忙拉扯冬竹的衣袖，这才让她意识到王应风的目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冬竹在！”
还没搞清楚目前状况的冬竹急忙拱手应答。
王应风不悦的看了一眼言长安以及午赊，眼神里满是厌恶，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仙骨是否为真，不打算过多计较。
明白了王应风呼唤自己的目的，冬竹急忙来到林不语的尸身前，看着死状凄惨的林不语，冬竹强忍内心的伤感，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林不语已经冰凉的额头上。
一点清明入心海，冬竹白皙的脸蛋上冒出潮红，从指尖反馈而来的微弱气息，似乎没有半点所谓仙骨的痕迹，只是唯有一点让冬竹很是在意，那便是林不语已经残破的伤口处微弱的点点清香。
“怎么样？”
王应风似乎在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不过他还是得等到冬竹的确切回答后才能确定。
“禀告师兄，林师兄身上没有仙骨的半点痕迹。”
冬竹低垂脑袋，将心中的那点疑惑隐晦抹去，她的眼角则是不断的观察起一旁的言长安以及午赊，心中似乎有所推断。
“我说为什么紫微山的那群家伙会离开的这么干脆，原来是早就看出了仙骨之说，无稽之谈而已，这么想来，我们倒像是个笑话。”
王应风的语气逐渐恼火，只见他右手微微扬起，地上的吴老道身首分离的尸体瞬间燃烧起来。
“罢了，我们走。”
王应风不打算过多纠结，正欲离开，一直保持跪拜的冬竹却迟迟没有起身，只见她极为在意的说道：“林师兄的尸身？”
王应风看着面前一脸执拗的师妹，碍于各位同门在场，他也不好发怒，反问道：“那按照师妹的意思，莫不是要给他准备檀木棺椁？风光大葬？”
冬竹难以置信的看着王应风，对于这个自己并不怎么熟悉的师兄，竟然说出如此荒唐的话语后，正打算据理力争，却被王应风一个极为隐晦的威慑眼神给震慑的无法开口。
王应风知道这样下去还得耽搁更多时间，于是开口道：“既然师妹宅心仁厚，不然这件事情就由你亲手安排吧，我们走。”
冬竹强忍内心的不适，颔首答应。
只是还有几个平日里和冬竹素来交好的静斋门徒打算留下帮助，却见王应风语气逐渐冰冷，一字一句近乎威胁的说道：“我说了，我们走！”
冬竹冲着几人缓缓摇头，示意自己一个人足够了。
看着众人远去的身影，冬竹这才缓缓叹出一口气来，只见她急忙站起身子，来到言长安的身旁，芊芊玉手探出，打算替午赊止血。
言长安的精神逐渐恍惚，但是他却时刻保持的警惕，几乎是第一时间，手中的斧子在察觉到身旁出现另一股气息后，下意识的挥过，哪怕自己的鼻子里嗅到了一股沁人心肺的喷香味道。
“不要担心，我是来救你们的。”
冬竹温柔的声音响起，本就无力的斧子被她轻松弹开。
午赊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逐渐弥漫全身，仿佛在那个寒冷的冬夜，蜷缩在墙角，快要被冻死的两人第一次遇见素姐时一般。
冬竹俏脸逐渐微红，两人的伤势严重已经超出了自己的判断，从自己指尖源源不断输送出去的气息，彷佛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馈。
这两个少年，快要死了。
冬竹眉头微蹙，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悲伤，她能够感觉到两个少年弥留人间之际心中最后的眷念，以及身处罪城里常年经受的苦难。
他们看到了什么？
冬竹将午赊从言长安的身上解下，看着平躺在地上的两人，此刻他们的脸色皆是扬起嘴角，温馨的笑容似乎能够驱散冬雪的寒冷，冬竹很好奇，于是她纠结了一会，再度探出指尖，违背师命，窥探起少年脑海中的最后一丝清明。
是一碗冒着热气的蛋花汤？是一件略显寒酸的缝补冬衣？还是为了给已经陷入低温昏迷的两人钻进被窝的温暖身体？这个女人是谁？
冬竹白皙的额头上不断泛出汗水，窥探少年的清明越来越深。
是一把不断抽打在身上的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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