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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种突然到访，而且等不及通报，迈着大步，直闯进前厅。范蠡只得匆匆送走禽华束，迎接文种。
“见过相国，请里面坐吧。”范蠡作揖行礼。
文种没有还礼，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你房里去谈。”
范蠡心说，咱两什么关系啊？亲密无间到通房入室到地步了？看到文种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他嘴上没有说什么，引着文种到了自己居住的院落，两人进了西侧书房。
文种把脸朝向窗户，窗外的庭院清幽整洁，花香四溢。他的眉头皱起来，把两眼之间的肉痣拱得凸起，说：“少伯，你像是变了一个人，你以前绝不会住如此奢侈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文种转头面向范蠡，眼里竟然含着泪花。
范蠡不明白了，文种责怪自己贪图享受吗？说：“这是大王赐下宅子，在姑苏城没有别的地方去，临时住住的嘛。”
“为什么把姑苏城打下来？打得这么快？准备了十几年的计划，最后关头，你把它全部破坏了。只要五天，攻城战再打五天，屈固将军的大军就到了，大楚将得到姑苏城，占领吴国。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文种脸上显出了悲伤。
范蠡被文种的话吓到了，心砰砰直跳。站起来走到窗口，探头出去看了一圈，确认没有人偷听，回身说：“葑门朽坏，轻易就撞开了。确实没想到。”文种说的计划究竟是什么？范蠡不知道，只能含含糊糊的回答。
“唉，也许天命如此。”文种叹了一口气，说：“可是，你为什么又让越国与齐鲁宋卫结盟？阻断大楚向北拓展。现在齐国内乱，田氏日益做大。大楚完全可以一举攻占齐国，夹击中原，取周天子而代之。”
文种也站起身，逼近范蠡，垂在身边的双手紧握成拳。他压抑着心头的怒气，声音低沉的说：“你为什么背叛！背叛大楚，背叛我，背叛我们的梦想，把二十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为什么？为什么！”
越国的相国、上将军，居然是楚国的奸细！范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些年，越王待我不薄。”
“糊涂！”文种气得双目赤红，胡须抖动，说：“越国实力单薄，人才匮乏，他们就是一伙刚刚走出深山的蛮夷，能成什么大事？你一手把越国推向中原，让他们的欲望膨胀，只不过延长战乱而已。周德已衰，大楚当兴，这是我们的理想，你也忘记了吗？”
范蠡心想，我不是忘记了，我根本就不知道。原来你们扶持越国的真实目的，只是让勾践做个打手马仔。这谋略实在可怕。没想到，历史记载中楚国王室一直乱七八糟的，楚人中的精英居然早已谋划一统天下的宏伟蓝图，他们真敢想啊。
话说回来，从系统提供的楚国资料看，楚国并非没有机会。秦国还只是楚国的小弟，跟着楚国打晋国。晋国公室早已衰落，几家大夫互相攻伐，乱成一团。齐国的田氏专权，也是虚弱不堪。
楚国的运气如果好一点，取代周天子，称霸天下，还真有可能干得成。可惜，楚国运气太差了，先是出了个军事天才孙武，在吴国引发了一场新军事变革，把楚国打得半死。现在，又出了一个福将范蠡，一通骚操作，让越国取代吴国，成为了东方的强敌。楚国的历史机遇期，就这么黄了。
“少伯，你为什么不说话？一个上将军的名号，一座宅院，一块荒芜的封邑，就让你放弃了安定天下的理想吗？身为晋国世家大夫的后人，你的风骨呢？”文种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悲伤，像是老父亲面对一个不争气的逆子。
“我不想什么安定天下的事情了。打仗，不停的打仗，死的人太多，我厌倦了。我退出。”范蠡知道后面的历史，二百多年战国残杀，秦国统一又灭亡，楚汉相争，汉初战乱，汉武帝征讨匈奴，也是弄得民不聊生。再往后，还是战乱战乱战乱。无穷无尽的战乱，有什么意义呢？
文种紧盯着范蠡的眼睛，范蠡目光平静，两人长久对视。
庭院里秋风瑟瑟，落花满地，树木枝条拍打着房檐，“啪嗒、啪嗒”单调重複着。
“唉——”文种确认范蠡不是作伪，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说：“竖子不可与某，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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