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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践沉思了一会儿，眼睛盯着范蠡，说：“就依少伯所言。”而后，他转向伯嚭，说：“城池交接，受降仪式，诸如此类的具体事情，伯嚭、公孙雄，你们和逢同、皋如继续谈吧。孤与少伯另有要事商议。”众人听了，即刻站起身，行礼告退。
“少伯，你知道孤日思夜想的是什么吗？手刃夫差！”勾践自问自答，闭上眼睛，一个字一个字从紧咬的牙关里迸出来：“孤要把他剐成一片一片，烫熟了下酒。”
说完，勾践眼光热切的看着范蠡，说：“孤听到少伯与夫差当阵对决，真嫉妒啊。恨不能肋生双翼飞进城里，代替少伯站在战车上。后来听到，少伯击倒夫差，却没有斩取首级，任由夫差离去。逢同说少伯私纵敌酋，有罪，孤唾了他一脸。少伯与孤心意相通，这是为孤留着夫差。”
范蠡看过勾践的故事。为了取得夫差的信任，勾践曾经给夫差做了三年奴仆，把夫人送给夫差做妾，甚至装作诊断病情，亲口偿夫差的大便。一切屈辱的事情都做了，勾践忍了下来，但并不是忘记了。二十多年来，屈辱的记忆，每时每刻都折磨着他。
范蠡感受到他内心的伤痛，看到他被怨恨扭曲的心灵，觉得勾践很可怜，一个被仇恨盘踞的人。
“大王，臣断定夫差今日必死。”范蠡避开了勾践热切的目光，说：“夫差亲自驾车出阵，本意想死得荣耀一点，免得被俘受辱。伯嚭居然来请降，臣猜测夫差伤势沉重，已经不能掌控局势了。”
“不能让他死在榻上，孤不允许！孤现在就下令，让凫明冲进馆娃宫，把夫差抓过来。”勾践控制不住情绪咆哮起来。
“大王请放心，仅仅是箭伤，他一时还死不了。”商阳射出的那一箭造成了多大伤害，范蠡并不能确定。箭伤通常会造成伤口感染，在没有抗生素的时代，感染只能靠伤者硬抗，多半会因为严重感染而死。他推断夫差伤情沉重，但不会马上毙命。
“夫差为人高傲自大，虚荣心极强。为了在黄池会盟上夺个盟主的虚名，不惜以身犯险，和吴国的恩主晋国撕破脸，都城姑苏被我军围攻，他也弃之不顾。这样一个人，他最害怕什么？”范蠡明白过来，勾践不仅想要夫差死，而且一定要把仇敌的命捏在手里，折磨他，羞辱他，尽情享受複仇的快感。
范蠡继续说：“会稽山往东直达大海，海中有许多岛屿。如果分封夫差做个岛主，他会不会羞愤而死呢？”
勾践一开始面无表情，渐渐的，眼角、嘴角开始上扬，仿佛欣赏着夫差恼怒、羞愧、绝望的表情。而后，勾践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他的大笑声震青铜火盆上炭火飞落，划出一道道细小的火线，像是因为恐惧而乱飞的小虫。
“大王，大王……”范蠡被勾践狂乱的笑声吓到了，很担心他过于激动而神经失常。“万一，夫差不死……”
听到“夫差不死”，勾践的笑声停顿下来，换上了恼怒的表情，看向范蠡。
“臣是说万一，万一夫差一时不死，海中小岛就是个大一点的囚笼，他插翅难逃……”
勾践慢慢平複下激动的情绪，说：“少伯之智，谋虑深远，果然鬼神难测。孤听懂了。夫差必须死，今天就得死。越国也不能受损，孤明白该怎么做了。”
勾践停顿片刻，又问：“少伯，你觉得伯嚭这个人怎么样，能否为我所用？”
“伯嚭虽然年纪大了，不过精神还不错。”范蠡想起系统提供的吴楚之战的资料，有关于伯嚭的内容，说：“他和伍子胥一样，由楚国逃奔到吴国，又带着吴国人攻打楚国，发掘楚王陵墓，是楚人死敌。因此，此人可用，但是不能明着用他。”
“少伯，有没有想过，他会害你呢？”勾践眯缝着眼，嘴角挂着笑，说：“少伯啊，孤最欣赏你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你对孤知无不言，毫不保留，完全为孤着想。可是，伯嚭曾经害死过伍子胥，你不怕吗？”
听到勾践说出伍子胥，范蠡心里五味杂陈，连忙躬身行礼，说：“臣感念大王知遇，敢不效命。再说，杀伍子胥的是夫差，不是伯嚭。大王不是夫差，臣也不是伍子胥。”
“好好好。”勾践笑着，说：“受降仪式定在正午，到时候委屈少伯做一回恶人，不要推辞啊。”
“诺。”范蠡心里暗骂，当领导的都不是善茬，哄一句，骂一句，打一下，揉一揉，擅长忽悠打工人啊。
正午时分。
厚重的云层遮蔽了太阳，姑苏山笼罩在薄雾之中，山峰、树林失去了远近对比，仿佛是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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