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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吴王夫差亲自驾车出阵。夫差带着青铜盔，方脸大眼，一大把络腮胡已经斑白。身穿牛皮铠甲，厚实的皮革上镶嵌了青铜护胸、护臂。
他一手扶杆，一手柱矛，站得稳稳当当。目光坚定，丝毫不见颓丧的神色，显露出一代霸主的威严。那柄铜矛如同主人的化身，粗大，挺直，矛尖反射阳光，一闪一闪的，像一只巨大的单眼，扫视四方。
夫差看到了范蠡的战车，目光变得凶狠，穿过戈戟丛林，直射过来。
范蠡感到头皮发麻，问：“大夫，能射中他吗？”
商阳摇摇头，没有回答。不知道是距离太远射不中，还是拘于礼法，不愿意暗箭伤人。
夫差的王车停下，后续吴军步卒跟了上来，在他身后结成战阵。吴军约有百余人，大多数身上带伤，缠绕着布带，渗出来的鲜血把布带染得斑斑驳驳。他们眼睁睁看着家园被毁坏，父老正在死去，一个个表情悲怆，双眼满含怒火，呈现出哀兵决死奋战的神情。
范蠡转头看看，越军大队也已经跟上来了，几名将校站在自己的战车之后，在大街上布下军阵，桥梁东侧街道两边也布满了士卒。吴王夫差如果冲过桥来，必然陷入越军包围，管教他有来无回。
范蠡的心稍稍安定下来，除非夫差想送死，否则他不会过桥吧。
“上将军，请下令吧。”将军皋如站在战车侧前方，请示命令。
范蠡说：“进攻。命将军皋如临阵指挥！”
“是！”皋如躬身领命，快步往后走去。
他怎么往回走？范蠡纳闷，又不方便开口喊他。他发现一件很诡异的事情，自己的马车好像停错了位置。
他和夫差之间，隔着一座桥和越军的百人队。两辆战车，遥遥相望，形成互相对峙的格局。
糟糕！糟糕！范蠡心里连连叫苦。皋如，以及越军士卒，以为他们的上将军摆出阵前斗将的架势，要和吴王夫差单挑！错了，错了！本上将军是智将，不擅长物理攻击，从来不逞匹夫之勇。
一声鼓响，越军弓手齐射，箭雨飞过范蠡头顶，越过桥梁和百人队，扑向吴军方阵。
吴军盾手冲到王车前，组成盾墙，车上侍卫也举盾保护夫差，遮挡住羽箭。
后队几个吴军中箭，滚到在地。有的人倒地不起，没有发出哀嚎。更多的人咬牙站了起来，有的挥剑切段箭杆，有的直接拽出羽箭，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回队列。
夫差把铜矛高举过顶，大喊一声：“同征同讨，与子同行！”
吴军士卒齐声附和：“同战同伐，与王同行！”
王车驭手猛烈抽动缰绳，五匹战马发出“哧溜溜——”的嘶鸣，奋蹄奔跑起来。
范蠡明白过来，吴王夫差真的是不想活了，他想要战死，作为一个英雄死在战场。你死就死吧，为什么还要拖几个冤鬼垫背？自己会变成冤鬼之一吗？
夫差的重战车加速奔驰，呼啸着冲进越军行列。
马车剧烈地冲撞军阵，爆发出无数矛戟折断的脆响，战马负痛长嘶，士卒们疯狂呐喊，吴王夫差阵阵怒吼，吴军悲壮喊杀，汇聚成一股猛烈的风暴，冲击着范蠡的耳朵，冲撞着他的心。
夫差大声吼叫，猛烈挥动铜矛，矛尖划过之处，越军士卒皮肉翻卷，血管断裂，血柱喷涌。在夫差左右两侧，持戟、弓、盾的侍卫协同保护他作战。战车在越人军阵中一步步挺进，所过之处，越军死伤累累。
吴军士卒紧随战车跟进追杀，他们把越军已经变形、破碎的队形，一块一块地撕烂。
越军士卒步步后退，桥面狭窄，不少人被挤落到沟渠里面。吴军追赶上来，用长戟猛扎落水的越军，像扎鱼一样，把他们杀死在水里。几乎在同一时刻，他们被对岸越军的弓手射倒，跌落进水渠，与敌人死在了一处。
“商阳，放箭射他，快射吧！”范蠡说着不断拍打横杆。
商阳目视前方，对范蠡对话充耳不闻。
“大夫啊，夫差已经输定了，他这是在自杀。他不想活了，还拖着别人一起死。仁者爱人，君子以人为本。每个士兵都是父母生养，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你忍心看着这么多人为一个疯子陪葬吗？”范蠡的语气近乎哀求了。
“以人为本？”商阳看向范蠡，说：“上将军如此解读以人为本吗？”
“是啊，人生天地间，为万物之灵，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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