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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雪停了。彤云渐渐变薄，月光透过来，天地皆白。躺在火炕上刚睡下的赵柏林，突然清晰地听到马蹄声，从外城传来。他的心里一紧，腾地坐了起来，有事！
看着窗外亮晃晃的月光，月光下的一切都是静止的，万籁俱寂，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正犹豫着，胡奋到了窗外，低声唤道：“师父，有事！”
赵柏林应了一声，迅速穿戴好衣服，走了出去。
“匈奴蛮子果然到了，冲进了外城，好在人不多，被官军撵了出去。四下的城门都关了，城墙上约有好几千官军守着。何六回来说，北面的石岭关、天门关已经失手，大股的蛮子很快就会到。”胡奋简要诉说着听到的情况。
这时的街上已经乱了，很多人开始往内城跑，被官军拦在外面。
“快，叫弟兄们都起来，马上封了归德街，按照部署准备！”赵柏林没有犹豫，果断说道。
人们很快起来，开始准备防守器具。
赵柏林对胡奋道：“炫威，告诉大家不要慌，慌则生乱。告诉应二哥，他前些时招募的人手，现在可以过来了，先在应大哥那里多安排些人手，好些器械需要制作出来。再派人到外城墙上看情形，随时回来通报。”
胡奋迅速去安排。
张宾过来，一脸忧色，“先生，不要指望外城墙上能坚持多久，这里需早做准备。北面石岭关和天门关都有重兵把守，轻易就被攻陷了，这外城如何能与雄关相比？”
“那依你之见，这内城也守不住了？”
“有道是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这三里之城，五里之郭，环围而攻之，有不克者，此天时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池非不深，谷非不多，委而去之，此地利不如人和也。若是司马腾能够推恩德以结人心，明志节以鼓人气，众志成城，齐心御敌，虽三里之城、五里之郭，也会固若金汤，不可犯也。”张宾道。
赵柏林没有想到张宾会这样回答自己的问题，点点头，“言之有理。想不到孟孙对孟子还挺熟悉。”
这时，应老二跑了过来，“师父，我约的人到了，只有四十来人，其他还有百十人，不知来不来得了。”
赵柏林点点头，“你和炫威分配一下，你大哥那里多安排几人，帮着制造器械，还要找一些铜器、铁器回来，有多少整多少，急用。”
安排妥当，赵柏林还是不放心，带着张宾、胡奋和应老三等人一起到街上，街巷逼仄，易守难攻，房屋多为木质，如果用火攻的话，就麻烦了，需要将街巷口的几栋房子全拆了，把木料做成路障，用来抵御骑兵突击，还要在上百米内设置弩箭阵地。要在阵地周围设置缓冲区，这样才能保证里面的人安全。一番盘算下来，赵柏林最着急的事情变成了人手不足。
正这么想着，应老二带着一名老者过来，老人看看赵柏林先是一愣，然后拱手道：“老夫乃崇化坊的坊主，也是赵氏宗族的族长，我们崇化坊赵姓人家最多了。”
赵柏林连忙还礼道：“晚辈赵柏林见过族长。”
“没曾想先生也是赵家人，不知祖上是哪里人氏？”
赵柏林一听有些尴尬，又不好说自己原本姓韦，只好含糊其辞道：“晚辈是博陵人氏，天下赵氏一家人，何必在意哪里人氏？”
“有理有理，这位应哥儿说是引我见他师父，老夫寻思着应该是位四五十的老人，没曾想先生如此年少，关键还是我们赵家人，幸甚幸甚啊！”
“不知族长找我们何事？”赵柏林打断他的话问道。
“哦，是这么回事儿，这位应哥儿来找我，说起你们的事情，你看这不巧了么！你们进不了内城，我们好些人也进不去，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趁着城没有破，觑好机会往山里跑，幸运了，可以保一条命，时运不济，就要赔上一条䗼命了。”
赵柏林有些疑惑，这老头絮絮叨叨想说什么？没有吭声，依旧恭敬地听着。
赵族长看赵柏林没有任何表示，继续道：“我寻思着，让这些人和你们混作一处，听先生使唤，若是能够一同跑到山里去，唉，也算是捡回一条命来。”
赵柏林听完，明白过来，笑道：“赵族长，应二哥可能没有和你说清楚，我们不准备逃到山里去，准备在这里固守着。”
赵族长吃惊地看着赵柏林，“这匈奴蛮子甚是凶悍，兵来如篦，什么东西都不会留下，人若不从，一刀就杀了，妇人孩子掳走，地也烧作白地，如何固守？天门关、石岭关、赤塘关，一个个重兵守着，尚且守不住，你这里几栋破瓦烂屋，如何守得住？唉，可怜了我的那些族人！”他瞥一眼赵柏林，见他毫无表情，只好道：“我去问问他们，有愿意留在这里的，就留下，不愿意的，让他们自寻路去！”说完，兀自走了。
张宾对赵柏林道：“这下好了，有这族长相帮着，定会有许多人过来。”
“我还是没有明白，这族长为啥说只有往山里跑一条生路？”
“哦，这是他没有说明白，每次匈奴来袭，司马腾不让外城人尽数躲进内城里，一则是因为粮秣不足，二则是许多人进去了，守城时派不上用场，再就是害怕混进去匈奴的探子引起内乱。”
“那留下的人怎么办？”
“就像那族长说的，有些力气的，跑到山里去，解了围再回来。有些就去给匈奴人做探子，苟延䗼命耳。”
两人正说着，一大群人奔了过来，族长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三条精壮汉子，到赵柏林跟前，说道：“赵先生，我回去问了，这两百多人愿意留在这里。”说完，回身指了一下。
赵柏林看见窄窄的街巷里站满了人，他们背着大包小包，还有推着独轮车的，在熹微的月光和雪光中，似乎妇人占了多数，此起彼伏的孩子哭声顺着巷道涌来，他们是一群寻求保护的人！
赵族长看着赵柏林有些迟疑的样子，突然跪了下来，“赵先生，他们要是能够进内城里去，老夫也不会带他们来找你，待在屋里，只有死路一条，找你还有一丝活的希望。”
赵柏林将赵族长搀起来，“赵族长，不必如此，我只是担心保护不住他们，若是一切听我的，兴许还有一点希望，若是乱糟糟无人管束，只怕是不好办。”
“这几天，我们看了赵先生的人，个个武艺精湛，都是好把式，我们听先生的！”赵族长身后的汉子说道。
另一人也嚷道：“先生放心，我们的人一定受先生管束，听先生的！”声音很大，似乎是在跟后面的人说，这时，后面也稀稀落落响起一片声音，像是在应诺。
赵族长对赵柏林道：“这是我们族中的三个子侄，这个叫赵琪，这是赵琅，最小的这个叫赵琼，先生有什么事，找他们三人去办，这些来的人都听他们的。”
赵柏林把胡奋和应老二叫过来，对赵琪三人道：“你们三兄弟从现在起，听他们两人的安排，他们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三人点头答应了。
赵柏林又对胡奋俩人说道：“去将过来的人分一下，集中安排在街巷中间的房屋里，把精壮汉子和能够做事的妇人都集中起来，将街巷两头的房屋拆掉，拆下来的东西做成路障，再设置几个九石弩的阵地，具体做法去问孟孙。”
赵柏林又带着赵族长去见胡大和韦三，对胡大道：“胡大哥，这位是赵族长，等会儿他们族里几百号人要过来，你和韦三叔一起，将粮食清点一下，集中管起来，总而言之，前面打仗的要吃饱，后面的不能饿死了，要坚持到匈奴退出去为止。”
所有事项安排妥当，天已经蒙蒙亮了。一夜没有睡觉，赵柏林却没有一丝睡意，外城方向的嘶吼声清晰可闻，第一次真正意义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正像张宾猜测的那样，外城很快就守不住了。站在一家房屋顶上的赵柏林第一次见到兵败如山倒的情形，那些从外城城墙马道上连滚带爬下来的士兵，迅速向内城方向逃去，冲开城门的匈奴士兵嚎叫着，顺着主道向内城冲了过去。
没有士兵朝归德街这边来，他们现在的目标是内城。
赵柏林让人在街道口撒了许多的铁蒺藜，要求他们在人马突进时，让铁蒺藜刺伤一部分，看见有人冲过铁蒺藜，就使用四石弩射杀。如果进入第三道防线，胡奋就安排人使用偏厢车，将其全部消灭掉。
事实却有些出乎预料，第一天，那些匈奴人根本没有在意这个临近外城城墙的偏街，一窝蜂的将内城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张宾估算了一下，这些人大约在一万人上下，包围内城仍显不足，连续三次攻城后，就会力不从心，需要新的部队，新的攻城办法。“这些匈奴人攻城不行，野战还可以。”张宾摇摇头，继续说道：“这也是为什么司马腾会死守内城，与匈奴人死磕的原因，你看啊，他手中有粮，有部队，还有士气，司马腾算定了，这城一破，大家都遭殃，只有死守，大家才有生路。其实，司马腾懂什么？”张宾又摇摇头，对司马腾一肚子的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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